路撒刚刚走进饭厅,就有一个人回过头来,朝他挥手。路撒去领取食物的时候,那个人也跟了上来,帮他拿了一杯甜水,然后两人一起走向角落的桌子。
“梅尔应该长高了。”在路撒吃饭的时候,阿普拉说,“等我们回去,他可能又升班了。”
他对路撒说:“我想申请一套房子,在第二城。”
路撒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阿普拉期待地看着他,“我们能做邻居吗?”
路撒咽下嘴里的土豆,“积分够付一期了?”
“是我最先发现了火烧粮田的混账并且阻止有功,”阿普拉高兴地说,“他们都说我会得到很好的奖励,积分绝对不会少,我已经争取到了资格,绝对没问题。”
“哦。”路撒说。
阿普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不高兴?不喜欢我住在你们身边吗?”
“没什么可高兴不高兴的,”路撒说,“我早就知道你想这样。”
阿普拉露出笑容,路撒语气冷淡地说:“你想干什么都行,只要别老想着把我跟你那些族人凑一块。”
阿普拉微微张开了嘴。
“我和你是朋友,”路撒说,“但不是和你的部落做朋友。”
阿普拉闭上了嘴。差不多等路撒吃完了,他才小声说:“对不起。”
路撒把喝完的水杯放到桌面,简直想叹气。这个蠢货。
他又想起了白墙后的那个姑娘,坎拉尔族长的女儿,一个聪明冷静,又大胆能干的女孩,比她的父兄都要有前途得多,连伯斯都不掩饰对她的赞赏。不过,她和那个年轻狼人的感情,是因为年轻男女间必然的吸引,还是她觉得需要和撒谢尔建立起这样的联系?或许是两者都有,事物从来不止一面。
但仅凭她,并不能弥补裂痕……不能消解横亘在两个群体间的巨大的,深刻的矛盾。
路撒和阿普拉一起走向宿舍,路上他们碰到了伯斯,这名十分有影响力的人一手端着饭盆,一边和一名年轻狼人说话,对他们只是点了点头。
进门之后,阿普拉才问:“他想带她走,那个莉亚姑娘?”
路撒把自己扔到床上,摊开手脚,由着阿普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收拾东西——稍微有一点点权力的好处就在这里,他不仅能住两人一间的小屋子,还能指定一个干活听话的室友,“她又不是一件行李,什么时候轮到他决定她的去处了?她留在这里可有用多了。”
“可是他们不喜欢她。”阿普拉说,“那些老顽固,自大懒惰又爱指指点点的家伙,他们已经完全把她当外人了。”
路撒闭着眼睛,哼了一声,“谁是外人?能够控制土地的才是主人。”
“可我们就要走了——”
路撒睁开眼睛,看向他,一看到那样的目光,阿普拉就站直身体,露出了等待认错的表情。
“……”路撒过了片刻,才说道,“这是一个陷阱。”他轻声说,“我们从未、也绝对不会放弃,所有的土地都是属于我们,是属于术师的。”
在另一个房间,伯斯对面前的年轻狼人说:“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我不会阻止你。”
年轻人低声说:“谢谢。”
他离开时带上了门,伯斯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陷入深思。
他可以向术师他们解释一切仍在控制之中,这是对他们遭遇的种种问题最快也最彻底的解决方式,但是他真的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对如此举措可能引起的后果有完全把握吗?如果这些问题他不能得出最好的回答,那么,当初是什么驱使他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并且是什么让如此之多的同伴支持了他?
莉亚回到了宿舍,目送年轻狼人离去之后,她才回过身面对自己的舍友。
“他会带我们走吗?”她们小心地问。
莉亚没有说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的眼神让那些女孩忍不住退缩,但她们没有从她面前让开。
不像部落首领们时常在酒宴上“不经意”抱怨的那样,女人们又蠢又好胜,经不住一点点哄骗。她们对危险变化的知觉比许多男人都敏锐得多,从一个月前开始,她们就在试探问她同样的问题。
“你们想离开部落?”莉亚问。
“要是……”一个女孩说,“要是他们允许我们以后回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就不算真正离开了部落。”
莉亚说:“对他们来说,这仍然是背叛。”
“可是这不公平,我们和男人们从人类手中学到了同样的技艺,人类也给我们同样的报酬,只是因为他们想要更多的好处,就要我们放弃这一切。”另一个女孩用冷静的声音说,“而他们给我们的只是一个承诺。”
“可他们不是一个人啊,他们都这样说了……”有女孩小声说。
“我不相信男人。”那个女孩说,“如果他们讲信用,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宿舍里沉默了下来。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阿普拉走出宿舍,天刚蒙蒙亮,他遇上了几个同样要去工作的人,打了招呼之后,他们各自牵出坐骑,向不同的目的地行去。
到了地头,阿普拉并不意外人数不够。报完数后,有人对他说:“我们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的活干到他们说不能干为止。”阿普拉说。
他支起涂黑的大木板,从背包里拿出粉笔。
“这是今天我们要学的新字。”他说。
有人高声问:“你们都要走了,为什么我们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