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这日天微微亮的时候,裴彦馨就被篆儿和藤儿从被窝里扒了出来。
“做什么这么早,天儿还黑着呢!”
裴彦馨昨儿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今儿怎么筹划,整个人亢奋着睡不着,直到子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个过去,没睡饱的伪丫头起床气很大。
“不是呢,五娘子,大郎君派了小厮来催了,说是今儿出门晚了会被堵在路上,咱们得早些。”篆儿一边柔声解释,一边把裴彦馨拉起来伺候没睁眼的她穿衣,“五娘子要是实在困得厉害,可以在马车上再睡会儿,送亲的队伍也没有那么早,咱们给您带了那羊毛毯子,您可以在雅间歇息.......”
篆儿絮絮叨叨着,裴彦馨稍稍醒了些,嘴里嘟囔:“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竟还敢偷玩儿,要是被祖父知道,他俩这顿竹板子炒肉吃定了。”
篆儿听着自己五娘子抱怨抿了嘴笑,手上的动作虽然还是轻柔却加快了不少。
裴彦馨刚刚梳洗完,藤儿给她扎髻,然后挂上两个白色兔毛绒球儿,走起路时绒球一跳一跳的,衬得裴彦馨更加粉嫩可爱。
裴彦馨则看着铜镜里自己粉嫩的小模样仍是忍不住翻白眼。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张稚嫩无比的身板,而且小脸儿现在已经渐渐长开,但是她挂着这两只绒球出现在勿念面前时一定会被他笑话,“丑八怪毛球儿!”
想想这称呼,她就忍不住手痒痒。
实在不是她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而是在那家伙面前不是丑八怪的人真没几个。
“五娘子妥当了,赶紧吃些早食儿吧。”
藤儿端着早食儿上来,裴彦馨刚起床没有胃口就想拒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高亢的吼声,“五妹,妥当了吗,咱们要迟了。”
裴彦馨翻了个白眼,对藤儿道:“拿些点心装了食盒,马车上吃吧。”
“大哥,哪里有这么早迎亲的,你这是打算在酒肆里待一天呢。”
裴彦馨出了卿喜阁,忍不住对牵着顺哥儿的大哥抱怨。
昏礼一般都是在傍晚开始,迎亲队伍最早也是午时出发。
十六岁的裴彦正已经是个身体颀长结实的少年了,常年习武看上去没有书生的文弱白皙,反而多了武人的几分粗矿。
他听着裴彦馨的抱怨也不恼,伸出大手摸了摸福姐儿的包髻上的白茸茸的球儿憨厚一笑:“早些去等等吧,待会儿就得被堵在路上了。”
说着他抬头见藤儿手里端着个食盒,知道福姐儿没吃早食,就笑道:“福姐儿要是饿了就吃些垫垫,咱们今儿去的汇泉楼,蟹黄包那些小点心是一绝,福姐儿可以等到了那里好好尝尝。”
裴彦馨点了点头。
汇泉楼她虽没去过,倒也听说过。
据说汇泉楼应该是逸亲王名下的产业,不仅规矩有些肆无忌惮,听说大厨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或者是御厨的徒弟,菜肴点心酒水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
而且,京城从来不缺这些有权有势,有权无钱或者有钱无权的人,一抓一把。
所以,无论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汇泉楼从来不缺客人。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样不忿,他们都会为了那张脸而争相跑到汇泉楼‘自取其辱’或者‘耀武扬威’。
这是裴彦馨很长一段时间内想不通的事情。
京城的有权有势的大家族太多,裴家虽除了祖父这个中书令,不错,确实是中书令,这也是今生与前世不同的地方,还有大姐这个贤妃和清远侯这个没有实权的侯爵,再没有其他说的上话的人。
大姐一入宫只是妃位,而不是那个扎眼的贵妃,这无疑让裴彦馨松了口气。
枪打出头鸟,而今生大姐虽然位子很高,却不在是那树上仅有的一只,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她听大姐送信回来说,圣人确实一开始打算给她个贵妃之位的,是她闹了通脾气才拒了的。
娘亲的事情,圣上对大姐和裴家有愧,所以大姐偶尔闹闹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倒是有好处的,圣人也不会在抱得美人心之前就恼了大姐。
扯远了,裴家之所以在众多王公贵族,一流世家之中抢了一间三楼的雅间,这还是大姐在圣人面前吹了耳旁风的结果。
看来大姐虽然失去了之前的简单快乐,但现在有段嬷嬷和宫嬷嬷在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不过,最让祖父和父亲担忧的是大姐入宫快两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一直认为只有大姐有了子嗣,不管皇子还是公主,总归有个依靠。
裴彦馨却隐隐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
前世大姐入宫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的,很可惜的是那个皇子没到日子就夭折了。
后来多年里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公主。
又想远了,裴彦馨摇头晃了晃脑子。
她掀起车帘朝外面望去,怪不得大哥和二哥这个时辰就迫不及待的出门赶往汇泉楼。
此时太阳刚刚露了头,街上就已经是行人攒动了。
可见待会儿很可能堵了迎亲的队伍。
顺哥儿坐在裴彦馨身旁,小身子扭股扭股的怎么也不肯安稳,眨巴眨巴的望着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正哥儿和鸿哥儿,眼里满是哗哗淌的羡慕和渴望。
裴彦馨无奈一笑,裴家父亲以上的几辈儿都是书生出身,几乎每代大部分子弟都有功名在身,进士及第也是大有人在的,就连前三甲都有不少。
可是到了大哥这辈儿怎么个个对这些舞刀弄枪这般痴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