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的青袍韦俊开口道:“容兄,你会错意了,我和周兄是雇的正经船只,干干净净,宽敞明亮,容兄只管与我们同路吧!路上也能探讨下文章。”
容桐一听要探讨文章,心动应允道:“那……小生和侍从阿慧,叨唠周兄韦兄了。”
得到容桐的应允,周峦和韦俊便喊来家中数仆帮忙,不需要容桐和常蕙心动手,麻利将二人的行李,容桐的书籍全搬上了船。
大船果然干净,窗明几净,十二间房间各不相扰。船头辟出半封闭的观景台,三位赴考举子共zuò_jiāo谈,品茶闲话,镀金炉内散发出缭缭清香。
三位举子先互通了姓名年纪,韦俊表字袭美,年已三十,居长。容桐其次,年二十四,表字琴父。最擅言谈主持的周峦竟然年纪最小,才二十岁,刚冠了表字一川。
韦俊、容桐、周峦三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这梁河昔为御河,只供天子出游,如今却成为百姓日常使用的普通河流,谁都能乘船上行下渡,赏沿河风光。
接着,三人便赞起开国皇帝的圣明来。
韦俊发自肺腑赞道:“如今皇帝广开言路,民风也活泼,韦某生长的冀州,因为靠近京城,所以条件也比较好。平时行在路上,普通百姓鲜少陋衣,稍微富一点的人家,如今都穿起绸缎来。”
周峦躺在甲板上,手托着脑袋,附和道:“盛世不远矣!”
常蕙心立在容桐身后,静听三人闲谈。她不禁忆起入京后的岁月,常乐跳河着了风寒,一病不起,不久就病故了,为此还牵连了谢景戴孝,半载没有升官。半载后老皇帝去世,小皇帝不过三岁,太后摄政,重用谢景。到光熙二年,谢景已官至吏部尚书,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夜里过了子时,他才有空读些自己喜欢的史书。
每夜,常蕙心必定陪伴左右,谢景读史读到动情处,忍不住向她感慨道:“你看,国盛则民强,国败则民衰。观史从小处知大,愈是盛世,世人衣食用度愈是讲究……但到了那末朝末代,就连寻常窑里烧出的瓷瓶,用色也一概灰暗!”
“相公一定是希望陛下能重振朝纲,扭转当今局势吧。”常蕙心免不得安慰谢景一番,与夫君共同祝愿动荡早日过去,盛世早日到来。
现在,盛世来了呢,黎民百姓都这么说……
常蕙心深感难过,悄然转身,离开观景台,回到船舱。
容桐不察,心中仍念着方才的话题,又问韦俊道:“韦兄,但小弟听闻,虽然庶民着锦,但天威圣颜的皇帝本人,却是勤俭持国?”
“是。”韦俊告诉容桐:“自皇帝皇后下,宫中皆节俭,并不铺张。”
容桐频频点头,眼角余光无意一扫,发现周峦正盯着他,笑得怪异。
容桐不解,启唇问道:“一川,你笑什么?”
周峦眨眨眼睛,缓缓坐起身来,他用手拍额头:“琴父,我们几个大男人在这里讲些国政大事,你的侍从听得寡味,已经转进船舱了!”
容桐情不自禁回身一望,果然,身后空无一人,常蕙心已不见踪影。他想到没想就起身,欲寻常蕙心,却又觉得不妥,重新坐下来。容桐再望身边两位同届举子,韦俊脸色如常,周峦却笑得更灿烂了,那笑容总觉得带了三分绮色。
周峦仰头,对天说话:“去追追吧!不然置起气来,又要你堕马我坠车了,哈哈!”
容桐内心挣扎片刻,站起身来:“我去瞧瞧。”
容桐转入舱内,寻至常蕙心所居房门前,轻叩:“慧娘,你在里面吗?是我。”
“进来。”
得了常蕙心的准许,容桐轻推门入内,为着常蕙心清誉,他并未关门,只是将门半扣,留一人身的缝隙。
常蕙心正坐在桌边,背对着房门。
容桐望着常蕙心的背影,嚅了嚅唇:“慧娘,方才我们几个聊的那些话,相当无趣吧。”
“无趣。”常蕙心并不否认:“成王败寇,得了天下的人,自然是好了,何必一路上都拿来说。”
“我……”容桐说了一个字,再不出声。
良久,容桐突然问道:“慧娘,你同皇帝有嫌隙么?”
背对着容桐的常蕙心眼皮一跳,身体骤冷。她平静了一下,用无波无澜的声音用容桐:“何以见得?”
“你……若与皇帝毫无过往,又怎会出现在帝陵中。”
“还真是毫无过往!”常蕙心矢口否认,她转过身来,面对面看着容桐:“我那是住在璋县,晚上喝了些酒,就躺床上沉睡过去。第二天一醒来,居然就被人搬到了棺材里,还是皇帝的棺材!”常蕙心捂嘴而笑:“没想到我今生今世,何能何德还能同高上的皇帝沾亲带故!”
容桐听常蕙心说得轻松,她的表情又自在,容桐还真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他疑惑呢喃:“那是谁这么坏呢,把你搬进帝陵玄宫里呢……”
“谁知道呢!”常蕙心无所谓地摇头。
容桐踌躇了一下,问道:“慧娘,你在璋县,可有……可有人家?是不是你夫君捉弄你?”
“我父母皆亡,一个人住,哪许什么人家。”常蕙心微侧了脑袋,笑问容桐:“再说了,哪有夫君这样捉弄自家娘子的,莫非……你以后娶了亲,要做这样的夫君捉弄你娘子?”
“不不不!”容桐忙摆手,他又突然补充了句:“小生未曾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