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朗面对着巨大的诱惑,内心挣扎得很厉害。赵明月看着三哥,自然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但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如果她放弃了,以后受耽误受牵连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全家人都在沉默之中,赵明月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想出去走走,胡年春叫住她:“明月,一会儿要吃晚饭了,你去哪里?”
赵明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已经是秋天了,晚稻也收割完毕了,田地里放满了一个个稻草束,那也是公家的财产,留一部分给牛吃,剩下的就按人头分给各家各户,用来垫床、盖屋顶、做柴火,用途广泛。再过些年,就没人烧草了,全都烧煤球和煤气,人们嫌麻烦,将晒干的稻草在地里一把火烧了,火光冲天,浓烟蔽日,污染不可谓不大。
赵明月低着头,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村口了,她听见自行车铃声,猛地被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脸上有些茫然,然后突然无声地笑了。自行车铃铛又叮铃叮铃响了两下,赵明月一转头,发现居然是沈旭跃,便冲他露齿一笑。那一笑让沈旭跃的心都化了,她终于看见自己了,便从车上下来:“去哪儿呢?”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些亲昵。
赵明月摇摇头:“没去哪儿,就随便走走,散个步,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沈书记你从哪里回来呢?”
沈旭跃说:“刚从公社回来。你怎么了,有心事?”
赵明月看着沈旭跃,低下头,许久都没说话,沈旭跃就一直安静地陪她站着,等她开口说话。赵明月终于开口说:“没什么。”
沈旭跃知道她大概不好说出口,也不追问,只是问:“回家吗?”
“嗯。”
两人并排着慢慢往回走。
赵明月说:“今……”
沈旭跃说:“我……”
两人同时开了口,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笑,令气氛轻松了起来,沈旭跃笑着说:“你先说吧。”
赵明月说:“今天大队主任来我家,说是要推举我三哥去煤矿做事。”
沈旭跃诧异地说:“文件到大队了吗?我今天在公社开会的时候听说了,还没看到文件呢。”
赵明月问:“村里一般有这样的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一个人说了算,还是村委会一起讨论决定的?”
沈旭跃被问住了,这种事确实是赵金云一个人拿主意的时候比较多,虽然说村支书才是一个村的一把手,但是沈旭跃从来没有专断独行过,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往往都是赵金云先提议,大家都不反对,沈旭跃不偏不倚,自然也就同意了。说起来他其实不算有作为的,不是他不能、不想作为,而是这样的大环境下,作为一个外来户,他只能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事。现在被赵明月问起来,突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她会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赵明月说:“沈书记,你说我们老百姓能不能够推举自己信任的人来做我们的领导干部呢?”
沈旭跃已经听说了赵明朗私下里正在弄联名信,他非常能理解他们想把赵金云赶下台的心情,所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赵金云的后台已倒,他也没有把大家抓出来说是反革命的底气了。“当然可以。”
赵明月笑了起来:“谢谢沈书记。”沈旭跃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表明了态度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最近我们大队的知青有不少都回去了,沈书记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沈旭跃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等上头的通知吧。”
赵明月知道,沈旭跃的父亲是78年才平反的,比起其他人来,他的回城问题显然更困难一些。“沈书记有多少年没有回家了?”
沈旭跃苦笑了一下:“从我下乡到这里,就一直都没回去过,家里没有人在,而且我家的问题,是不允许回城的。”
赵明月也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啊。她安慰他说:“现在si人帮已经粉碎了,生活慢慢就会回到正轨上去了,会有回去的一天的。”
沈旭跃感激一笑:“希望如此。”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村里,赵明月拐进一条小路:“我回家去了,沈书记再见!”
“再见!”
回到家,家人已经在等她吃饭了,赵明朗也坐在桌边,兄妹俩对视了一眼,胡年春说:“明月回来了,吃饭吧,就等你了。”
赵明月洗了手,在桌边坐下来,看着三哥,想问又不敢问,怕知道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赵明朗笑了一下:“明月,哥不去了。”
赵明月顿觉松了口气,笑道:“哥,我觉得你将来一定会比当煤矿工人有出息多了。”
赵明朗摇摇头苦笑:“你别安慰你哥了。我不去的原因是,我不想向赵金云低头。咱们做人
还是要有点骨气的,不能他给我一颗糖,我就把那些棒子全都忘记了,他陷害你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这种渣滓,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了。”
赵明月笑起来,脱口而出:“三哥,我太崇拜了。”
赵明朗愣了一下,然后面上发红:“我有什么好崇拜的。吃饭吧,吃了饭,咱们再去三队找人谈谈。爹,你去帮我跟赵金云说,我不去煤矿,就说我不想去挖煤。”
赵顺生说:“诶,好。”
经过这个招工的插曲,赵明月和赵明朗的干劲就更足了,他们要尽快说服人们来签名按手印,有了赵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