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租房内,周亦铭半跪在地,给苏君逸涂抹着活化肌肉的药物。
空间虽小,却整齐有序,这使得苏君逸对他又多了一份欣赏。弟弟君遥还在时,那屋里简直叫人无法落脚,要不是她时不时帮忙收拾,恐怕整个房间会发霉发臭。
她想到进门前对屋内的揣测,不由得觉得自己很可笑。可见人是不能怀有成见的,谁说男性的屋内就不可以有条不紊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处处是优点呢。她便老老实实坐着,任由周亦铭在那里做按摩。不消片刻,萎缩的皮肤上暖流阵阵,血液的流动似乎带来了新的活力,那枯萎的暗红色逐渐被苏醒的亮红色替代,像她一点点被温暖的心。
这个城市是个节奏异常快速的城市,她所在的高中,同学们每天四点半就到了教室埋头拼搏。即便到了这深夜时分,窗外的马路上依然有步履匆匆的夜归人。
难怪周亦铭不想辞职了,先不说那律所多么有名望,单说这超快的生活节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到了别处怕是会被憋死。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逐渐被这里的大环境所感染,也成为一个拼命给自己充电,只求不被这个大都市淘汰的奋斗者。
目前而言,似乎她已经逐渐上道了,因而这一晚没有在学校度过,叫她心慌。可是低下头看到周亦铭那执着认真的眼神时,却觉得偶尔偷闲一次也不错。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试探力道,每按摩几下就抬头看看她的反应,逐渐摸清楚伤臂的情况后,他的大手便一刻不停的忙碌起来。
医生明明交代了一次只要按摩一刻钟,周亦铭愣是坚持了半个小时,直到苏君逸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他那别扭的姿势,一再的要求停止。他才停了下来,坐在了她的身旁。
窗外霓虹闪烁,附近的发廊灯火通明,张信哲的歌曲一首接一首传了进来。
两人便那么呆坐着。呆呆的互相看着,似乎这样就可以叫时间定格。
“傻了?睡吧。”她忽然觉得这样子实在是好笑,起身要帮他铺床。
他却不依,非要她坐下:“再陪我一会儿。这下可是连老底子都叫你看见了,你总要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吧?很简单的,只要陪我坐着就好。”
又来了。她笑,指着书架上那成排的厚厚的书籍问:“这些你都看过?”
“倒背如流。”对于书虫而言,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骄傲了。
她却表示怀疑:“这么多都可以?”
“当然,要不要我把你签署过的合同都背给你听?”
“算了。骗我又没有好处。右下角的那两本语法书编写得好吗?”一排排扫过,终于发现法律、金融、心理学以外的书籍。
他便起身去取:“非常实用。你要是钻研透了,考f大不是问题,甚至可以挑战外国语大学的刁钻专业。”
“哦,那个还是算了,我又不想搞专职翻译。同传什么的大概要整天飞来飞去,还是饶了我吧。”空难的阴影还在,每次听到飞机轰鸣而过时她总会恍惚。
在滨江市时,上空的航线很少,即便偶尔能在欣赏夜空时,看到足以鱼目混珠的飞机,但却听不到那来自高空的发动机咆哮声。
到了这里。上空的航线骤增,耳中的鸣响难以消失,心中的忌惮一刻不停。
依稀记得那滚滚的热浪,以及无法触及亲人的无力和焦灼感。
重生至今,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却因纷迭变故。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那般疲累。
重生的事周亦铭是不清楚的,她也不好讲,因为至今为止,她还觉得这一切都似一场叫人精疲力尽的噩梦。要不是有这个男人陪在身边,要不是他趁机入侵。恐怕她会在得知那些惨痛真相的时候崩溃。
提着一口气,叫自己要坚强要勇敢,可是如果条件允许,哪个小女子愿意去历经风雨?
此时在这小小公寓里,她似乎找到了家的感觉。
接过那两本厚厚的语法书时,她看到了周亦铭鼓励的眼神。
他说:“下次我陪你坐。”不过是一次空难而已,哪能次次都那么巧,飞机的事故率是很低的,学究的思维里充满数据与理论。
“不要,这辈子都不想坐了。”想也不想就拒绝,十年井绳的效果还在持续。
他无奈,料想大概劝了也没用,便问:“到时候尸体打捞上来了,你怎么去接他们回来?坐船?你知道要坐多久吗?海上风浪大,你就不怕了吗?船也有沉海的时候,万一碰上了,你怎么办?”
“……”她不想说,不想说那被火焰灼烧的感觉似乎还在皮肤上。
他却坚持:“有我陪着也怕?”
别过头去,她不喜欢别人勉强自己,明知他是好意,却还是无法接受。何况那心悸的空难至今还会在深夜折磨她,再想到自己的亲人两次葬身那样的高空火海,她悲从中起,觉得周亦铭有时候实在是叫人讨厌到不行。
“算了,到时候打捞结果出来了,你恐怕就会等不及的扑过去了。不说了,睡吧,床给你,我去桌子上趴一晚上就行。”周亦铭无奈,起身利落的铺展开被褥,看起来生活自理能力超强。
苏君逸看着窗外,不与配合,而是轻声叹息:“亦铭,有些事你不懂。你这么紧张我,难道不是因为失去过,所以害怕再此失去?我也失去过,所以不敢再坐飞机,你不要逼迫我,我会反感的。我不想讨厌你,因为一旦那样,我又会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