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逸也曾天真过,豆蔻年华时,她曾与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幻想过这样一个场景:家中忽然从天而降一个白马王子,整个世界的背景瞬间变成粉红色的少女系风格,而她则与白马王子谱写一段浪漫的佳话。
可是,当她过了那样纯白到有点二百五的年纪,当她死后重生,对于这样的桥段,早已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了。
此时的她,看着忽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那个男人,忽觉天雷滚滚,似乎这几天的霉运在这一刻才得到了真正的爆发。
这个一大早坐在苏怀琥家太师椅上故作深沉的男人,这个在苏君逸费尽周折后自以为甩脱了的男人,怎么就这么不显山露水的登堂入室了呢?
她没有看到,当时她从后院逃脱时,二德子不但没有威吓那男人,反而与之亲热非常。
她没有看到,那男人赢了第一局后上扬的嘴角。
这人是谁?她很想知道,但她就是不问。
既然连大德子都没有狂吠起来,那么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是有问题的,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她搞不清楚。
人不能慌,一慌,已经陷入被动局面的人,只会跌进更加难看的囚牢中。
苏君逸觉得她没有慌,她甚至忘了夺门而出,而是故作镇定的在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所幸的是,这个男人没有将其他人也放进来,他只是鸠占鹊巢的自斟自饮着,在漫天的飞雪里,做出一副潇洒不羁的派头来。
在看到苏君逸进来的一瞬间,他居然还笑眯眯的举起茶盏邀请苏君逸共饮。
这是什么混账的世界?苏君逸迅速考虑着可能的退路。
立即离开院子,向外部寻求救助?不行,一旦这人将苏家族人都放了进来,那她就真的连家都没有了。何况她所有的身家都在屋里,身份证、户口本、现金,等等等等。
打电话求助?可以,但是这人不像是没有留后手的样子,昨晚的宴席很有点值得众人口耳相传的价值,她不信这个人不知道她和张楚有联系。这样一来,也许打电话反而会落入更加可怕的圈套。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自保?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了,这个人如果不趁着院中没有其他人时吃她的豆腐就算不错了。
苏君逸忽然觉得很挫败。
她不是一门心思的防备着族人的惦记吗?她不是很赞成昨晚那一番扬威立势的做派吗?
可惜啊,可叹啊,她现在是一只连飞都还没学完全的雏鸟,以至于即便有了较为硬气的后台,还是被人逼进了如此狼狈的局面。
如果这时候给她面前放一面穿衣镜,她可以看见镜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发型凌乱,浑身雪泥,犹如丧家之犬。
眼珠随着神思飞转,苏君逸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重生的那一天的情况。那把被她用来扎出租车轮胎的铁耙子,在她恢复正常生活后被她重新收进了厕所里,那厕所,可不就在她的左手边的院角吗?
可没等她动手,那人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朗声一笑,空气中传来与他那阴柔的皮囊不相符的洪钟一般的声音:“你以为是你出手快,还是我反击快?”
什么?苏君逸猛然抬头,下意识的做出了逃跑的动作,她的手别在后背,紧紧的扣住门中的那一道缝隙,该死,要不是刚才进来时下意识的将院门从里面锁上了,这时候再想逃跑,说不定会容易一些。
如今叫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安然转身开锁,将后背留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
重生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克服了期期艾艾的伤痛,克服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自己的悲戚,克服了地毯收购商的恶意,甚至,在援手的帮助下克服了内忧外患的威逼,至少,在昨晚,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这一刻,她清晰的认清了自己的幼稚和轻狂,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助。
能让眼泪流出来吗?不能,生命中本来就没有多少温暖,何必再用泪水去寒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求生的勇气?
苏君逸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听你的语气,似乎是你的反击更快一些。”
“你认为,示弱会赢得我的同情?”男人忽然起身,向苏君逸走来。
退缩吗?绝不!“不会!”
“那么你认为,你有几成的把握将自己毫发无损的保护好,直到——”直到什么?说话时最勾人的做法就是吊在最关键的地方不出声,让她去猜,让她去慌,让她去方寸大乱。
可是她会吗?她似乎刚刚已经慌过了,似乎刚刚已经猜测过了。
她不语,这个人,来得莫名其妙,如果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去接触,今天这一役,她有自信化被动为主动,可是他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已经将刚刚在苏怀琥家院子里扔在地上的绿本本,摊到了她的面前。
回避?显然会更加被对方玩弄。何不直面危机?
苏君逸认真的打量起这绿色的小本,什么?离婚证?那么,是谁的?跟她有什么关系?跟这个奇怪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像那温泉里的水,咕噜噜的不肯停下。
伸出冰冻的手,抱着求证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颤抖,尽量稳住情绪去打开那绿色的封皮,掀开真相的内核。
半分钟后,绿本自个儿摔进了雪地里,似乎这样就能将它带给那个女孩的震撼加以冰封,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接受,去相信。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