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地面铺着手工地毯,侍应生走起路来静悄悄无声响,因此西窗正小声谈话的两人,听见的只有“劲松”间不时传来的碎嘴声,那突兀的声音,将静谧的小茶馆搞得乌烟瘴气。
苏君逸听着段振宇的话,看着窗外愈加昏暗的天色,心中愁啊。
这个小宇哥,是不是脑袋发热了?段康生是留在这里的下乡知识青年不假,可这事整个秀水村的人都知道,因此村民虽然不待见他们这家外来户,但也不至于蹬鼻子上脸明面上跟他们过不去。这时候拿他爸当知青时的事说事,到底是个什么思路?
怎么连段家夫妇与苏家以前的恩怨都牵扯出来了?说什么苏家认定了要与段家算一算新仇旧恨,非要给个说法,不准打苏君逸的主意。
段振宇只好神情尴尬的向苏君逸解释,虽然他上次忤了小青梅的逆鳞,导致两人半个月没来往,但村里依然公认他俩人为小一对儿。
这几天段家在村里没少受人白眼,究其原因,还得翻一翻老黄历。秦贞当初本是媒婆们要说给苏家大爷爷那支的老三苏怀理的,但由于秦贞追求恋爱自由,早已与段康生私定终身,年轻的小情侣得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干脆一合计,叫段康生抢前一步提亲。
秦家居镇南,诗书传家,虽然当时只是贫农,但是对女儿的教育倒是与时俱进,因此当时的秦老爷严加考量了段康生的学问后,就成全了这小两口。等次日苏家提亲时,只得是闹了个大红脸,空手而归,让十里八乡的笑话了好久。
如今,苏家已经不敢再招惹苏君逸,可是不代表他们不敢打其他的主意。
向来儿女亲事就是通两姓之好的美事,如今的毓秀镇,谁不是等着叼上苏君逸这块大肉,这不,人前脚一走回了校,后脚就有小卒子到秀水村探访苏家门风,一看就是又有媒婆开始活跃了。
偏人们又听说苏君逸不知从哪里捡了个妹子来,这下可热闹了,苏怀琥家的门槛差点都叫踩塌了。
这一来二去,大家忽然察觉,这么兴师动众的打如意算盘可不是个事儿啊,苏君逸可是有个小竹马就在村子里住着呢啊。
回过神来的一众人等,将目光调转,开始为难段家,为难那个结婚后一直安分守己的秦贞。
先是变着法子给段家提别人家的姑娘,结果被段家一口回绝,这回绝亲事总得有个理由吧,秦贞就说:“我家小宇还要上大学,现在说这事早着呢。”
谁知那提亲的立马给酸了回去:“上大学?也是,早就听说你家小宇有了相好的了,想必是做了大学生之后就能学着生了吧?算一算,不过也就再等个一两年的,说不定就能抱孙子了,秦大妹子好福气啊。”
这一番话可不是既侮辱了段家三口子,又埋汰了苏君逸这个未曾出阁的姑娘家吗?
也怪苏君逸不好,留了张伟与周亦铭他们宿了两晚,可那时候不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吗?如今被人揪住小辫子当枪使,还真是叫她哭笑不得。
秦贞听了,自然是不乐意的,且不说苏君逸本是她意中的媳妇人选,单说来人这么羞辱她家儿子,还含沙射影的将她与老段拖下水,她能忍气吞声吗?显然不能。
两个女人便吵了起来,这一吵,村民有了热闹看,便顺势将背后的苏家众人引了出来,非要秦贞向当年的事道歉,还要她宣布她家儿子与苏家千金毫无瓜葛。
偏偏有人好巧不巧的假意去找段振宇玩,让他知道了这事,随即他又听说苏君逸受伤,便没头苍蝇似的冲过来了。
苏君逸听完这长长的是非官司,只觉得天雷滚滚,这帮子长舌妇,没事闲的吧?想要搞哪样?佛祖啊,菩萨啊,随便什么山人、仙人啊,把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收了去吧!
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段振宇的话语,苏君逸看着窗外昏暗的天光轻叹:“想过个安生日子,怎么这么难?哎——小宇哥,你觉得这事说给我听有用吗?我不过是个孤儿,既没人做得了我的主,我也做不得别人的主。这事,虽说是陈年积怨引发的,说到底,也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无事生非罢了。有时候,无招胜有招啊。”
说完,苏君逸推开窗户,北风立即呼呼响彻耳畔,且叫冷风吹一吹段振宇发热的头脑也好吧,苏君逸拍拍小竹马的肩,转身就要走。
段振宇五官纠结,像是在努力抗争着什么,他的双拳紧握,他的双肩颤抖,他的眼神倔强,最终,他倒追几步,扣住苏君逸的肩:“小逸,我——”
“嗯?是我说的不清楚吗小宇哥?你让秦婶不要与人争辩,不要与人讲道理,本来闹事的就是没道理的人,读书人是讲不过那些泼皮的。闭门谢客就行了,秦婶上下班的时候,叫她小心点,别再早出晚归了。要说我能帮你们什么,我真心不知道,如今我自保尚难,实在况。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钱帮秦婶请个保镖暗中保护她,等风波过去了,就好了。”
自认该说的都说了,苏君逸看着段振宇那一脸便秘的样子,不明白这家伙到底还要干嘛,想想,算了,就让他安静一会儿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吧。
轻轻卸开段振宇温热的手掌,苏君逸踏着脚下的“小桥绿水人家”图案的地毯走开。
脚下的地毯,正是出自苏君逸家的作坊,当初接到这笔订单的时候,苏母江雪晴很是踌躇满志,开工时却因为尺寸过大陷入僵局,要不是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