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敲门声回荡在午夜的楼梯口,关秀秀开了门,迎进一身寒气的周亦铭,当即转身去喊苏君逸。
此时的苏君逸,正在在梦中憨笑。梦中日月,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之一。梦中,她在外婆家跟表哥表姐在一起,她小,她没心肝,所以她笑得最欢。
明明被表哥千方百计骗走了手中的瓜子,又被表姐用一毛钱的硬币换走了一块钱的硬币,她却笑嘻嘻的跟着他们满院子乱跑。
西北民风淳朴,但孩子与孩子间,依然存在以大欺小的现象,这些,她都不在意。
她原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对于亲情,即便长大后再豁达,小时候也还是本能的希望,能够沐浴在浓浓的欢笑声中的呀。所以,即便是别骗了,她还是傻笑着追着他们跑。
因为,比起冷眼冷语,比起拳脚相向,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吃不了瓜子又怎样,钱变小了又怎样,哥哥姐姐愿意跟她玩,愿意哄着她,多好。
梦中的君遥还小,正站在一旁撅着嘴,气呼呼的骂她白痴。
白痴啊,白痴多好,傻人才有傻福。可是,为什么她已经掩藏锋芒,在家中尽量做一个傻子,却还是不幸福?
不幸福啊,好孤独,无处可逃的孤独。场景一换,她又见到了父母吵架的情景,又见到了五岁那年父母闹离婚时的混乱局面。
母亲江雪晴指着她骂:“都是你!要不是你来到这个世上,我早离婚了!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父亲苏怀璟一言不发,眼镜反光,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即便如此,长大后她也会想,那时候,他一定很痛苦吧,一定!
母亲说被她毁了幸福。那么,她的幸福呢?谁该为她的孤独来买单?谁又在乎过她的悲喜,她的痛楚?
她恨吗?恨的!如今,原以为父系的这帮亲戚眼睁睁的瞅着她发了横财。所以才按耐不住,毕竟,放在眼前的金子诱惑更大些。
她以为,母系的亲人们,一定是还没有听说她的不幸,如果他们知道了,好歹会有一两个人出面来安慰她的吧?
谁天生就是冷血硬心肠,谁不想亲人环绕,笑语晏晏?她怎么能想到,亲舅舅会从中作梗来害她?
她又怎么想到。对大伯苏怀琥的忍让和求全,竟然使他贪心日盛,居然将二十万建造款几日内挥霍一空,还伙同外人来对付她?
真的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吗?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
关秀秀在外面小声喊了几嗓子,却听不到屋内的动静。只能尴尬的看着周亦铭。
他却上前拧转把手,咦?门居然没锁?所以说,她其实是信任屋里的几个人的?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周亦铭,只觉得更加心痛,他轻轻走进,掩上房门。
楼下马路上的路灯幽幽的透过窗帘射进来,天空中残月如霜。寒星点点,也一并将光辉洒进。
周亦铭放下公文包,褪去她给他买的那件棉服,走近床畔,俯身,看着她紧锁眉头的样子。
手伸到半空。却又缩回,双臂交叠,他将手放在腋下暖了暖,这才又伸出去给沉睡的她掖被角。
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弄得不安,她侧了侧身。并没有醒来。
掖被角的手,就那么顺着她的枕头,抚摸上了她的脸去,停顿片刻,又轻轻拿开。
直起身来,周亦铭决定不再打扰她,去了书桌那里,拿起没有合上的笔记本,就着昏黄的路灯看了起来。
第二天苏君逸准点醒来的时候,昏暗中觉得书桌上似乎趴着个人,似乎又不是。路灯还亮着,她便起身向那模糊的一团黑影走去。
没想到,黑影却直起身来,伸一个懒腰,吓得她一下子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谁?”边问,边向床下屈伸进去一只脚,去够那入睡前才备下的一根木棍。
在她勾起棍子,用脚尖一挑,又伸手一捉,将其握在手心之后,周亦铭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是我。”
“你来干什么?”紧握的武器一刻不肯放下,她直起身来,随时准备反击。
转过身来,周亦铭摁亮桌角的台灯,一眼瞅见那个因强光而眯上眼的惊慌少女。她那高度戒备的样子,叫他不由的心中发涩,起身,上前,直面她警惕的双眼:“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那就一棒挥过来吧,我不反抗,也不会报警,来吧。”
“走开!”苏君逸挥舞着棍子,岂有此理,再怎么熟悉,也不好夜闯闺房吧?她还没嫁人呢,这不是要害她吗?
他却不管,又逼近了一步:“怎么,下不去手吗?已经连我也不愿意相信了吗?苏君逸,要不要我自绑双手让你打?”
静默凝视着她的那一双眼眸中,有悲伤,有心痛,有担忧和牵挂,叫苏君逸看了直接别过脸去:“你出去,出去再说。”
“不,就在这里。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苏君逸,我是喜欢你,可是不会做下三滥的事,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一下我的感情?把棍子放下,你还有伤,我不想你乱舞的时候伤着自己。听话。”再次逼近,他试图伸手去抓住那摇摆不定的棍子。
是吗?要相信他?不,她谁都不想相信,只有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才可以应对任何变故,才不会再被人践踏。
无声的对峙,任时间无情流逝。待到客厅中的人都吃完了饭,这间最大的卧室,还是紧闭着房门。
大家都是来陪苏君逸的,她不去学校,慕容昊和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