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贾探春身为女儿家只是一副嫁妆的事,又素来亲近贾宝玉,可以用来联姻,贾母倒也用了几分心思好生教养,于阴私上自然一知半解;自己这个庶子分薄了贾宝玉的资源,嫡母自是不能放过,疼爱嫡孙的老太太也从不过问,因此被可着劲地往下流胡闹上引着,行为举止荒疏,整个人猥琐不堪,惹得宠爱姨娘的贾政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然后恰恰就是因为如此,府里的阴暗面贾环却见得颇多。赵姨娘找了马道婆所做的事情,瞒得了别人,又如何能够瞒住他。就算赵姨娘从没有对自己透露只言片语,可是若是仔细回想姨娘近日里的举动,那心疼银钱却满怀期待的神情,看向贾宝玉的幸灾乐祸,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忐忑不安,便很容易联想起来了。只是马道婆是个见钱眼开之人,且又心狠手辣,自己若是要找她帮个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难道自己还是得找母亲把前因后果说明白不成?
贾环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赵姨娘本就见识浅薄,费尽心思爬上了老爷的床,如今更是一心指望着自己能够将贾宝玉取而代之,如何能够相信自己的话?纵然姨娘因为母爱,不会把他当成怪物或是不祥之兆,但是必定不会依照自己的打算行事。就是自己,若非真正经历那一番劫难,如此云泥之别,十有*也不会相信,只愿意当成黄粱一梦罢了。马道婆这边是行不通了,看起来只好找别的江湖道士,相信无论真假,以贾母偏爱贾宝玉的程度,定然会信以为真,能够达成自己所愿。
赵姨娘这些日子格外地高兴,整日里窝在屋子里,再不主动生事,然而无论是赵姨娘还是贾环都在等那个时刻。虽然确切的日子早已经记不真切,但是王熙凤和贾宝玉都相继发疯,发狂,弄得整个府里人仰马翻,贾史氏声嘶力竭,整天喊着心肝肉,像是天塌下来一般,哭得不能自已,又是打发人去请太医,又是打发人去找有道行的术士,只怕这嫂弟俩遇上了什么脏东西,以至于迷了心神。贾环冷眼看着贾史氏因为姨娘的不合时宜的话,指着自己的生母骂,王夫人也哭闹不休,探春只顾着为自己的二哥哥伤心,眼睛闪过了一丝愤恨。
说实话,他不恨贾宝玉,不管贾宝玉到底如何想的,这位凤凰蛋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就算出于想要保住那些丫鬟而出头帮了忙,揽下了那些罪名,可是毕竟自己和赵姨娘算得上是间接受益,更何况世间皆是嫡庶有别,时过境迁,那些嫉妒也都淡了。至于嫡母的算计,虽说不理解不赞成,害得自己一事无成,站在正室的立场上也是无话可说;至于那位慈爱的好祖母,和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从来不曾关心自己半句,反倒对那凤凰蛋维护备至,惟恐自己挡了他的道,这可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每每想起这些,总是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果然我贾环从不是圣人,心中自有一笔账簿。贾环低下头来,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今生我不会刻意为难你们,只是如今,你们再不是我的亲人,我再也不会因为你们伤心难受了。总有一天,你们都必须抬头看着我,后悔你们曾经的忽视厌恶,后悔你们曾经的随意舍弃。暗暗舒了口气,贾环弯了弯腰,又恢复往日猥琐瑟缩的样子。正当贾母对贾政和贾赦大发脾气的时候,有小厮来报门口来了一个算命的道士,说是府上有劫,甚是不太平,有法子可解灾祸。
贾史氏等人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叠声地吩咐小厮把人给带进来。
来者乃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手持拂尘,眉眼舒展,一身道袍随风摇摆,袖带飘飘,两眼精光内敛,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见他如此行止,众人心里燃起了希望。“贫道有礼了。”只见那老道士躬身一揖,语气淡然,不徐不疾,言谈之中似乎对泼天的富贵并不放在心上。“道长客气了,您道行深厚,可否看看我这受苦的孙子和孙媳?”贾母哪里顾得上俗家规矩,连忙出门,开口恳求道。“贫道正是为此而来。”那老道微微一笑,不待指引,便信步内室走去。
贾环微微低头,强忍着笑意,肩膀还不住地颤抖,这老道还真有几分架势,颇能唬人,莫说此时慌了手脚的众人,就连知晓前因后果的自己都险些信以为真,果然不枉自己花费的两百两白银。就算有人怀疑,想必也可一一化解,他可做足了准备,透露府里不少的阴私,足以让人以为他是活神仙。
那道士绕着卧榻转了两圈,又仔细看了看两人的面色,点点头以示了解,掐指算了算,却又闪过一丝惊疑,面上踌躇不定,复又摇了摇头,只把贾母等一干人唬得心惊肉跳,不敢随意询问。那老道却转身立定,目光扫过室内众人,方才如释重负般甩了甩拂尘,面色大定,成竹于胸。“恳请长老指教。”贾母顾不得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上前道。“既是如此,贫道便直言了。二位乃是为阴私之物冲撞所致,方才有此一劫。那位妇人不过是太过于争强好胜,虽是富贵命格,但是却于德行有亏,怕是犯了什么忌讳。”贾母现在哪里顾得上王熙凤,只等着那道士好说贾宝玉如何能救?贾琏却是神色焦虑,忙着上前问个究竟。那老道却面露难色,经不住贾琏苦苦恳求,方才满脸慈悲道,“罢了,到底是救人要紧。这妇人毁了人家的姻缘,犯了人命,如何不受到报应?如今只是小惩大诫罢了,若是不改邪归正,一心向善,广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