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张氏婀娜的身影消失在王氏视野中,王氏才反应过来了。这拜佛祈福是假,那方佛祖的玉坠子才是真。那张氏可是打着看望王氏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来的,那玉坠就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备的。有道是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张氏心思何等狠毒,可她偏偏被捏住了脉门,连闹腾都显得无理取闹,只好捧着肚子在一边生闷气,不久,倒真麻烦御医跑来开了几副安胎药。
张氏冷眼看着二房一番鸡飞狗跳,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落到熟睡的贾瑚身上,随即化作了温柔和后怕。轻轻替贾瑚掖了掖被子,张氏拿起了做到一半的针线活,坐在榻边飞针走线起来。恰逢贾赦在外面淘到了上好的徽砚,一掀帘子,打算向妻儿邀功。谁知这不算小的动静却惊醒了睡得不算安稳的贾瑚,小小的孩子只穿着中衣,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一头扑进了贾赦怀里,抽抽噎噎地讲起了午后在小池塘边的惊魂。看着儿子惨白的小脸,怯怯地拉着自己的袖子,贾赦不免火冒三丈,若不是那两个奴才已溺毙了,他也必然用板子狠狠地开导他们,敢动心思害自己的瑚儿,就是拿他全家抵命也不够的。好容易手忙脚乱地安抚好自己的宝贝儿子,贾赦微偏过头,却见夫人张氏紧紧捏着帕子,默默垂泪,梨花带雨的柔弱面孔惹得他心神不宁起来。
见贾赦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张氏抹了抹眼角,轻轻起身,踏进了正房内室,背对着贾赦,默然无语。“夫人,这究竟是什么回事?”贾赦听了贾瑚模糊的言语,不禁更加焦急起来,忙围着张氏打转。张氏却垂首不言,眼泪却像珠子似的滚落下来,良久,才勉强止泪,喃喃道:“若是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可瑚儿是荣国公的嫡长脉,为什么连他这么个小人儿都不放过呢?”贾赦脸上浮现一抹厉色:“夫人这是说什么,府里竟是有人要害瑚儿?”说罢,挽起袖子,怒火中烧,“夫人只管说罢,我这就给夫人出气去。”谁料这一句非但不曾让张氏轻松点,反倒眉宇间忧色更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落到贾赦眼里,更如同火上浇油般,屋子里的杯盘散落一地。绿荷本就机灵忠心,自然不肯叫张氏吃这个暗亏,上前袅袅婷婷福身,柔糯的声音微含委屈不平:“老爷,太太正难受着呢,奴婢斗胆替太太说了罢。”这些后宅的腌臜事情,到底与老太太脱不开关系,纵然太太已经掌握了证据,却也不能亲口说出来,否则难免于太太名声有损。
“快说吧。”贾赦哪里顾得上规矩,急忙催促道。绿荷口齿清楚,将事情一一交代开来。从老太太慈悲心肠,看着二太太身怀六甲于心不忍,希望太太将娘家送来的人参送给二太太补身子说起,到少爷歇晌时间过了,太太想回大房照顾大爷,老太太却要太太陪她说话。直至大房的丫鬟匆匆来报大爷那边出了事,也只随手指了个小丫头过去瞧瞧,并不愿意叫太太赶回来。只是太太到底身为人母,心里挂念着大爷,难免违了老太太的心意,坚持赶回了大房。好在大爷吉人自有天相,听了太太的嘱咐,不曾被那两个小厮勾得临水嬉戏,只是稍微受了些寒气,没什么大碍。说来也巧,太太派人到水边探看地形,却发现池边的大石上布着青苔,若是不慎踩到青苔,必然会滑落到池子里去,以少爷那未曾痊愈的身子,怕要吃大苦头了。绿荷言语里全是庆幸与感激,贾赦在一旁却是越听越不得劲,自己的母亲怎能对瑚儿如此不上心,不禁有些怀疑起来。可是一直低声啜泣的张氏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呜咽出声。贾赦见到一惯端庄典雅的妻子竟然如此失态,不免心疼万分,抛却了心底的疑虑,软语安慰。转过身来,却是雷霆万钧:“那两个贱人不是家生子吗?给我把他们的家人绑来发卖到北边煤窑去。”
“老爷,我只是有些后怕罢了,想到险些与瑚儿阴阳两隔,难免有些激动了些。”张氏犹带着哭腔的嗓音,在贾赦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眼见着贾赦愈发漆黑的面容,张氏缓缓道来,“亏得前些日子我放心不下瑚儿,派了墨竹照料于他,时刻盯着瑚儿的一举一动,才不曾叫人钻了空子。”张氏的左手紧紧握着茶盏,指节有些发白,既是别人不愿放过她的命根子瑚儿,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自然不必替人隐瞒。绿荷早捧出了搜集好的东西,双手交给贾赦查阅。贾赦漫不经心地接过厚厚的一沓证据,可随着资料的深入,却是愈发的心惊起来,面容震怒,连翻阅纸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才看了一大半就气得摔到了桌上,连茶水都溢了出来:“真是贼胆包天,岂有此理!”贾赦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自家的奴才竟有着这般错综复杂的关系,更可恶的是那些刁奴居然敢反水,显然是被人收买,想要害了瑚儿性命。
贾赦虽然从小受到祖母溺爱,不曾见识到内宅手段,但好歹当了这么些年的荣国府当家人,对这等阴私也并非全然无知。想到这两个小厮受人指使,不惜害了瑚儿,不禁怒从中来。没待他想些什么,张氏却突然直起身子,面色严肃,明明眼中带泪,却故作坚强:”夫君,我实在是心惊了。若非瑚儿乖巧听话,又有墨竹时时盯着,咱们可就没了这唯一的儿子啊。老太太平日里对我不满也就罢了,毕竟是她的媳妇,又按照祖母吩咐掌着内院,老太太难免有些不自在,我也就认了。可这回是瑚儿出事了啊,老太太也是为人母亲的,素来信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