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安最大的一间驿馆。

林子清前脚踏入驿馆的时候,正巧见着一个女人正坐在前厅里的摇椅上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那女人正拍着那婴儿的背脊,轻声细语的哄着,神情安详,眼神很柔,随着几分的暖意……这是个已近年过不惑的夫人,面容虽已算得上是保养得不错,然而眼角却已经依稀随着些许的尾纹,脸上的妆容很淡,面皮子虽然白皙,却已经有着几分的松弛下垂。

女人一生之中应有过两个最美的时候,女人在瞧着她们的情人和在看着他的孩子的时候。眼前这个已近中年的夫人早已过了与情人相会的时候,但在旁人看来,她还是一个好看的女人,温暖,祥和,安然……因着她怀中抱着的婴儿,这位夫人的身上似乎总是存着一种属于母性的暖意,不是出于皮包骨头的美,而是由内至外透露出的母性的美。

驿馆是朝廷为了接见各地前来长安的地方官员及其家属和传报军情而设置的官舍,前方无战事,驿馆便成了各地官员家属休憩落塌之处,然而,每年前来觐见的官员也不过屈指之数,更何况,已到了八月的深秋,官员一般的觐见多在初春,深秋时分来驿馆落户的想来也并不多见。

而在这般的时候,会出现在长安驿馆中的女人,——魏林氏的妻妾,应是魏林语的大夫人。

林子清向着那夫人稍稍颔首,正待要说话,那夫人却已经笑着于他说道,“这位大人……想来便应该是负责我夫君被杀一案的责官吧?”眼中自然的似是闪过了几分沉重的哀色。

林子清遂点头,而随后片刻从驿馆的里屋又很快走出了一个女人,扬着一片翠绿色的裙裾,袅袅婷婷的踏着极碎的步子掀着帘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极为年轻并且漂亮的女人,脸上的胭脂抹得两边的腮红如同春桃一般的喜人,画了眉,尚还点过了朱唇,是一种极为妖娆的年轻女子的美。

女人见过了厅前正缓步而来一身官袍的林子清,将着手中女子的香扇掩在自己的唇边,神情似娇带嗔,神色之间也似带上了几分的愁意,道,“官人的案子早已在月前已经判下了,你们这些官家人不去抓着凶手,怎么都尽爱往我们这里问案子?”

一个刚死了丈夫而心神悲痛哀戚的女人不会在丈夫去世一月不到还会在见客的时候替自己精心打扮上一番,十分精致的妆容,然后光鲜亮丽的出现在旁人的面前。

林子清稍稍扫过了那女人一眼,随后再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魏林夫人向林子清做了一个请至入座的手势,林子清便也就顺意的在厅中一张的红木椅上坐下。大夫人又缓缓拉扯过了那女人柔若无骨的一只玉手轻轻拍了几下,好似姐妹之间极为亲昵的姿态,轻声说道,“妹妹不要胡闹。”想来应该是生前的魏林氏一个极为宠爱的姬妾。

林子清脸上的神情顿上了片刻,忽而似是注意到了一事,道,“日前也曾有人于你们询问过案情?”魏林氏一案先前本由他一人负责,澹台宇下令后,成了他与李侍郎合办的一桩案子,李侍郎现如今正专注着缉拿凶手,早已认定那凶手正是那一个武林中人,自然不会有闲情再来询问一番的案情,如此说来……莫不是底下的人提前于他询问了一番?

那女人思索片刻后,便道,“是在三日前,一个穿着一身蓝色官袍的青年与我们问起的案子,我记得了,他说他是去年的那个新科状元郎林子清,如今的林参政。”

林子清:……

“官爷?官爷?”在旁服侍的小厮轻声在他的耳边唤了几声,片刻后,林子清方才缓缓放下了自己手中端着的茶碗,脸上的眉结似是忽而拧上了一拧,再慢慢的松开。

林子清随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稍稍颔首后,道,“……我便是林子清。”

……

住在了驿馆中的除了魏林氏的一妻一妾之外,还有一双的儿女,一个管家和几个丫鬟。魏林氏一死,其他的姬妾大多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了一个他生前极为宠爱的姬妾玉琳玉夫人,是两年前过门的一个小妾,受尽了魏林氏万般的宠爱,又在今年初春的时候给老爷生了个儿子,魏林氏心喜,本决意是要在今年将他提升为二房的,却怎料魏林氏一死,玉琳玉夫人万般的期望一时之间都化作了烟灰,但估摸着因是念着旧情或挂念着自己的儿子倒也未曾舍下大夫人而去,便同着几个丫鬟和管家与大夫人一同赶来了长安。

大夫人怀中抱着的婴儿便是玉琳玉夫人所生,大夫人所出则是一个今年已经十一二岁的姑娘,那姑娘却是生得粉雕玉琢的可爱,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两边都有一个小酒窝,年纪小小却喜欢作着一副极为端庄的少女的模样,脸蛋总是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很可爱。

魏林氏虽是个贪官,但此番朝廷顾念着魏林氏为人所害,本该全部抄家论处,然而……朝廷最终却下令散尽一半的家财,另一半则由家眷留着以度过余生,算是天恩的回补。再过几日,待到这案子正式落定,刑诉期已过,无论是否能够擒住那凶手,魏林氏府宅之人便也就能回去自己的府邸过个颐养天年的闲适日子了。

魏林氏的大管家卫正在魏林氏的府邸已经做了近十年的管家,观其面目,是个已近四十岁光景的男子,据旁人所言,应该本是个家境贫寒的儒生,后屡试不第,便在魏林氏的家中谋了个管家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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