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回到家之时,和萧十一见面的场景还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在对待男女之情上,琉璃承认自己真的很迟钝和笨拙,两辈子都是这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生活在现代。若萧十一跟她斗智斗勇,或者算计她、坑害她、她肯定精神百倍,斗志昂扬。可他忽然那么温柔、或者,还有点深情?她就真的不知要怎么应对了。
于是,她只好用很笨蛋的方式:假装不明白。然后,再拼命把话题往正事上带。估计,像萧十一那种情场老手会看穿她吧?可是她没办法,就算是被嘲笑,也没有办法。
她问他:让漕帮散布十子之子的流言,他想做什么?
他说:做什么事都要名正言顺,尤其是要坐上那把万众瞩目的椅子。所以,他会顶了十王之子的名头。这样,当他谋朝篡位的时候,武力、朝中势力和幽幽众口的配合,会让一切顺理成章。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至于这民心是怎么操纵出来的,就不是民们该管的了。
听他这样说,琉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随着了解的深入,她愈发觉得人有两面。这一点在萧十一身上,反应得特别剧烈。人们只看到他近乎躺在金山银山上,看到他纸醉金迷而游手好闲的生活,看到他的华丽和花心,却看不到他在十三岁就懂得取舍和权衡,就能壮士断腕,亲自到京城为质,取悦萧左,十几年如一日的把自己扮成没出息的纨绔子弟。
可是在暗中,他保护了自己的领地,以金元左右了几国的朝政,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还有在十三岁之前,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挣扎着活下来的。
他小时候得如何被人左右过命运,是如何惨痛的经历和成长环境。才会令他那么拼命的想做位置最高的那个人,只为了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古人,很注重和尊重自己的祖先,尤其是父祖辈。可他那样骄傲的人。却愿意在天下人面前以十王之子的身份出现,连做人最基本的气节也放弃,不是他无耻,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出身。那得是什么遭遇,才令他对祖上如此冷漠?他得多憎恨和看不起自己的父亲?
似乎,在真正愿意公平客观的看待他之后,才发现他身上闪光的东西。
而且她之前没猜错,萧十一在东海上玩了把海盗游戏,并不是无的放矢的,完全是为了引诱大赵的水军走到海上。那个代替了淮南侯尤肖的米贵。根本就是他的人!尤肖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也全力支持。说起来能收服尤肖,还是她设计郭有年时送他的大礼。
于是,当大赵水军为出海经商的船队们护航、威慑海盗之时,当朝廷鞭长莫及。再加上新罗、百济和高句丽的雇佣兵,他就拥有了水陆两军。那时若真在战场上见真章,他不落下风。
萧十一给琉璃分析:大赵国看似花团锦簇,实际上基业不稳。当年诸皇子争位,大赵内部已经伤痕累累,国力消耗巨大。而蕃镇政策是大赵国几代的顽疾,不能急着下手。可萧左好大喜功。过早过快的削蕃成功。如此一来,他确实是集权于一身了,但令大赵的军事实力大打折扣,名将强兵消失殆尽,霍家军的没落就是例子。
虽经十数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但有士家大族支持的官场黑暗,国库并不丰盈,支撑不起大战。因为萧左很会粉饰太平,所以普通人看不到这些危机。而为了表面上的强盛,萧左私下有多少秘密条约。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因此一旦四海不平,马上就是乱世!
萧左其实不是不明白这些,但他很隐忍,他想熬到大赵稳固根基的时候,他在努力。但作为萧十一这种有异心的人来说,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的。
“两年!两年之内,至多三年,你就能为霍大将军讨回公道了。”萧十一这样说。
琉璃听到这话,忽然有一种看到了希望般的美妙感觉。她之前曾经有准备,要等她年华老去时才会真正的复仇成功。她曾经计划搭上自己的一辈子,为姐姐讨回公道。因为,她之前只有漕帮的力量,霍家军的重建只是美好设想,要扳倒萧左,只能从皇位传承的角度,还要她付出鸡蛋碰石头般的勇气。所以,她没有介意嫁谁或者不嫁谁,好歹不过是一生罢了。
但她遇到了萧十一,这个她人生中最大的变数。他们曾经互为阻碍,如今却是能融合在一起的力量,对双方而言,都极大的加快了前进的步伐。特别是她这边。
现在的她,感觉前方的道路明朗化了。而龙椅上那位,只怕正如坐针毡了吧?
不出琉璃所料,她安心等待着自己谋划的局势慢慢清晰,萧左却如坐在火山口上一样,离不得又躲不得。除夕前最后一次大朝,照例是歌功颂德的日子,可朝堂上却死气沉沉,为了赈济全国性大雪灾的事,还为了西北边镇的急奏。
大赵雪灾,鞑靼人那边也是。往年,这群蛮人都要时时劫掠,何况如今没吃没喝的?此等军报本不应这么迟到达,可谁让雪路难行,连鹰都飞不起来。于是,消息传到京里,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章程。萧左当即宣布,为了表示与民同难,今年除夕中午的百官宴停了,晚上的宫宴也从简。皇上如此,大臣们的家宴自然也不能奢华。可以预计,启承十一年的最后一天和启承十二年的第一天,东京都将在寂静中渡过。初一大朝也免了,像什么出了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