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地,他看着自己溶进死亡里,而这样的路是无限的悠长的,而他是不能够流泪的……”无限悠长的路途,足够让人想起一个叫做苦海的佛教典故。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回头,能回头吗?能让他回到穿越之前的日子吗?即使回去了,他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到愚蠢的易之吗?
“他没有流泪,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而当下,这个民族正在挣扎,想要摆脱最后一点束缚,继续前行。
喃喃地念完这一小节,易之深深吐出一口气。怔愣片刻之后,打开了台灯。
人总是矛盾的。就像易之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作为穿越者,想要改变世界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当然,那也并不简单。然而在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并不意味着易之认为自己从此之后就能大杀四方。他的小聪明和能力,并不是最突出的,而他天恒缺少那种从小生活在国内这样环境的人们应该有的敏感性。所以他一方面有些自得,一方面却又感到畏惧。想要做点什么让自己过得更自在,但每一个动作却可能让他更不自在。到现在,他的所有举动看似是自己决定的,却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各种各样的现实推动着去做。
但他终究是必须自己决定做点什么的。不仅仅是为了穿越者那过分的自傲,而是站在一个和从前的小市民完全不同的高度,在一个人能够影响到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易之依旧坚持认为学生们应该有自己的观点,应当是独立的,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一点上错了。但是就像是岳激流说的那样,他说的话语里,或许一部分真的是这样纯粹的思想,但更多是推脱,是逃避。否则他不应该一边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一边和学生说要独立的问题,而是给出个人的观点,但同时包容质疑和反对,鼓励学生和自己有不同的观点。
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一切不就是这样吗?就连他自己也是从迷信老师的权威从不质疑一步一步有了自己的观点和看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程度,成为引导学生的老师。
他既然已经身处于这个浩荡的大时代,怎么可能逃开时代的浪潮?时代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终究还是要在浪尖上拼斗!
他又想起了课本上节选的《
序言》,那些为了寻找新的道路而触发的先行者,在路上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却未必被铭记,却使得一个部族不断向前的先行者们。如岳激流,如赵静章,都是这样的人。而易之清楚他自己成不了这样的人。他只是拿着另外一些先行者的地图,于是终究有了一点按图索骥的优势。
摊开本子,易之重新提起笔,在翻开新的一页,在顶格的开头处先写下了一行字: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然后他提行,横平竖直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一个标题。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奇人王小波曾告诉我的故事
他曾经在还混混沌沌的年纪被这篇文章所震撼,而现在,他希望这篇文章能够给那些和他一样处于迷茫的人一点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提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楚辞·离骚》
一个农夫,他粗糙的身躯移动在田野中,
他是一个女人的孩子,许多孩子的父亲,
多少朝代在他的身边升起又降落了
而把希望和失望压在他身上,
而他永远无言地跟在犁后旋转,
翻起同样的泥土溶解过他祖先的,
是同样的受难的形象凝固在路旁。
在大路上多少次愉快的歌声流过去了,
多少次跟来的是临到他的忧患;
在大路上人们演说,叫嚣,欢快,
然而他没有,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锄头,
再一次相信名词,溶进了大众的爱,
坚定地,他看着自己溶进死亡里,
而这样的路是无限的悠长的
而他是不能够流泪的,
他没有流泪,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穆旦《赞美》
《
序言》——亨德里克·房龙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屈原《楚辞·招魂》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王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