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半夜是个偏执的人。
小时候,他很喜欢猫。猫与狗天生不和,为了养猫,他不准家里任何人养狗,甚至连喜欢狗的仆人都被结算工钱从薄府辞退。
薄半夜的猫是从街上捡来的一只杂□□,身上黑的乌的毛都有,看起来并不像别人家里养的猫那样通体雪白憨态可掬。这只猫永远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机灵警戒,一有动静耳朵就会抖动几下,然后远远逃开。
因为这只猫毛色像是秋天的落叶,他给它起名字叫染秋。
薄半夜想得到一个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到了以后也一定会珍惜。然而猫狗不同于人可以活上几十年,寿数到了,没有谁能阻止它们死去。
即使薄半夜对它百般呵护,给它用最好的吃最好的,染秋还是死了。没有波折起伏的请大夫抢救,没有哭天抢地。薄半夜冷静将它葬在小时候种的一棵桃花树下,从此再也没有去看过。
他就是这样的人。
想得到的事物就努力去争取,得到了以后不违背诺言的去珍惜。直到最后他所珍惜的事物因为其他原因离他而去,那已经不是他的错,他可以问心无愧。
他爱刘璋,不在乎他是个男子,不在乎他态度冷淡。因为爱上了,便用尽全力去争取。表面上,他似乎也真的得到了刘璋,所以他一直很珍惜,超乎寻常的珍惜。
穿着女装面对众人目光其实很尴尬,学习女子说话其实嗓子很难受,久了还会一阵一阵发疼。但只要刘璋有一点点在乎他,这些都值得。
再次转身去看一眼在灯火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男子的唇还吻在刘璋的额头上,两人看起来都小心翼翼的,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谁在逼迫谁。
他一点都不曾在乎自己,真可笑。
冷冷一笑,薄半夜只觉得曾经沉甸甸的心里一下子空得难受。
一旁卖花环的老太太只看到身穿蓝衫的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忽然就转身大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的脚步很沉重,带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在空中飞舞。
这夜下了开春以来第一场雨。
本来盛开的桃花被春雨打落了一地,看起来似是失落仕女剪碎了身上纱裙,随手抛洒在地上。
言伤带薄半夜看了一场刘璋与李弦亲热的画面,知道他心里会不好受,必定也不想看见她,所以干脆收了胭脂店,一个人去了最近的寺庙里小住。
几天后下山却听到街上行人窃窃私语。
“那薄家少爷大约是疯了。”
“怎的?”
“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坐在院墙上唱些淫.词艳.曲。”
“淫.词艳.曲?这不可能吧,听说他为了刘家二少爷扮作女子,行为举止都极端庄。”
“你还不知道?他前几日骑马绕着梓城奔了几圈,一边跑一边大笑。他家中仆人有消息传出来,才知道原来他是终于厌弃了刘家二少爷,心中痛快。”
听到这里,言伤的脚步慢了下来。
若说薄半夜对刘璋失望了,或是恨之入骨将其更加执着留在身边,她能够理解。但他却做出超出她预计中的事情,她似乎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忘掉那朵旧桃花,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这一夜空气极湿润,一吸鼻便能嗅到空气中微微桃花香。
言伤手上提着一坛女儿红,走进了薄府。
薄府中仆人对待她一向谦卑有礼,不知怎的,今日对她的态度却比往常热情了几分,简直像受苦难的人见到了救世主。
言伤猜不出这是为什么,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仆人将她带入薄府后花园。
后花园的石桌旁,歪歪丢着几个空酒坛,还有一些酒坛子的碎片。薄半夜未穿女装,只穿着一身薄薄单衣,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胡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前几日少爷突然就不穿女装了,他换了男装去找您。”
“找我?”
“对啊,找您。结果一去就大门紧闭,问四周的人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点言伤是知道的。她现在所用角色的言柳是个世外医者的徒弟,不喜与人结交,是以言伤与四周店铺的老板也不多说话,除去必须的客套招呼,她要去哪里是从来不会告诉这些人的。
“少爷当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就冷笑起来,然后回到府里就开始喝酒。别人喝醉了都是倒头大睡,他喝醉了却是爬上墙头唱歌。”
“……唱歌?”
“是啊,唱歌。唱的还尽是淫.词艳.曲!”
“……”
带路的仆人离开了。言伤将手中酒坛子放在石桌上,随后在一旁石凳上坐下来。
“薄公子,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薄半夜睫毛一颤睁开眼,望向她的一双深沉眸子里却满是恼怒和不知名的情绪。
“你前些时候,去哪里了?”
“山上寺庙。”
“你去跟和尚住在一起?”
“和尚没了凡心,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言伤说着拍开酒坛上泥封,也不拘泥于没有酒杯,拿起来便饮了一大口。
薄半夜一把抢过酒坛:“带给我的,你自己怎么喝起来了。”
“早知叫醒了你会跟我抢酒,我便不该叫醒你的。”她皱眉,看着他拿过酒坛,从刚才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大口。
“现在说这些晚了。”薄半夜冷哼一声,本是稀疏平常的话,他凝眸看着她说出来便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叫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