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一下,但是时间最好不要太长。”护士从病房里面出来,在外等候的正雨和玄振轩立刻冲了进去。

“玄振轩,能认出我是谁吧?”正雨看看目光涣散双目无神的玄振轩,有些担心的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玄振轩反应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慢吞吞的看过来,看清了近在眼前的好友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欣喜,不过随即便被汹涌翻滚的悲伤和自责覆盖,消失无踪,“正雨。”又顺着往旁边看看,声音沙哑,“功灿。”

正雨松了一口气,又看看他被小心护理起来的左腿,“感觉怎么样?”

玄振轩僵硬的扯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大约,死不了吧。”然后又低低道,“我倒情愿我死了。”

薛功灿张张嘴,半晌才道:“罗女士很担心你。”

玄振轩的眼睛迅速红了,声音哽咽,“我,我杀了我哥,杀了嫂子,我是凶手!”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嘶吼,手臂激动地挥舞着,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出来,顺着他的面颊流进干裂的唇间。

“玄振轩!”正雨上前一步,跟薛功灿两个人一边一个按住他,又检查一遍没有影响到腿才略显苍白无力的劝慰,“你给我冷静一点,你是要亲手拿刀在伯母胸口狠扎几下才好么?”

薛功灿瞥他几眼,又沉默的看向玄振轩,“我们刚才见过伯母了,她很难过。”

玄振轩果然慢慢安稳下来,不过还是很激动,一遍遍的低声说着,“我是凶手,凶手,如果不是我,哥不会死,嫂子也不会,美珠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是个,罪人。”

他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

正雨跟薛功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坐在病房中,希望玄振轩能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关心。

第二天玄振轩的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些,不过却是主动提出要见柳熙珍,正雨和薛功灿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遇到这种情况,能指望的也只有正雨而已,薛功灿这个打死不会说谎的正直人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然而要对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病患撒谎,正雨也觉得左右为难,他是擅长讲各种甜言蜜语,可是却从未骗过兄弟。

撒谎?欺骗自己的好兄弟,瞒天过海,良心上过不去;

实话实说?好兄弟极有可能当初崩溃,进而拒绝接受治疗,那就不仅仅是良心上的谴责了。

“咳,”正雨装作很自然的样子,随手拿起一只鲜艳的红苹果削起来,“你昏迷的时候熙珍来过几次,前几天她爸妈来电话,说有点事情必须要她回美国一趟。”

玄振轩将视线从正雨手中不断延长的果皮上面抬起来,慢吞吞的看向他的眼睛,“回美国?”

正雨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掐掌心,笑笑,“是啊,过几天就会回来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养病。”

玄振轩微微皱眉,又看向薛功灿,后者先是下意识的看了正雨一眼,然后才用力点头,表情前所未有的诚恳,“是。”

不过短短的三两分钟,正雨就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汗津津的了。他将去掉果皮的白嫩苹果切开几份,又分成小块,插上竹签递过去,“吃点苹果吧,对身体好。”

玄振轩瞥一眼,摇头,“不吃。”然后又看向薛功灿,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

正雨心中警铃大作,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边演技不过关被看出来什么,保险起见,只能尽可能的岔开话题,“徐正雨先生亲手削的苹果,你小子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都吃不到吗?真是,快点吃。”他故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开玩笑,一是希望转移话题,二则是想让玄振轩在潜意识中就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阳光无虑的玄振轩,生活其实并未有什么改变。

薛功灿果然很有默契的顺着正雨的话往下说,“少来,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少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刚才玄振轩看过来的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将真相说出来了。

正雨只是笑嘻嘻的插科打诨,最后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硬了,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是硬挤出来的,不必照镜子他就知道肯定相当不自然。

只要努力总有回报,房间中的气氛似乎轻松了点,玄振轩也很配合的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跟着回了几句,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语气已经轻快多了。

刚接受过几次手术的玄振轩身体还很虚弱,很容易就会感到疲惫,没多久正雨就跟薛功灿退了出来。

两人并排坐在走廊外面的休息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抱头,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怎么办呀?”

这么瞒下去,注定不是长久之计。

“啊啊,要疯了!”正雨烦躁的挠着头发,原本柔顺的发型顿时变成鸡窝,一团糟。

薛功灿摇头,伸手给他把挠的炸起来的头发顺下去,“就算是你真的疯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正雨顿时哭笑不得,扭头看过去,无奈,“我说薛功灿啊,这个时候了,稍微配合一下气氛行不行?”

薛功灿表情不变,“我说的都是事实。”

正雨张着嘴巴看了他一会儿,挫败的移开视线,“算了,言归正传,”他扯扯系的严严实实的衬衣领口,疲惫的抹一把脸,“眼下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罗女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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