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卯时,天色还没有大亮,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雨,给上京蒙上了一层哀戚之色。
秦亲王满目都是白,正门大开,正门的檐角处挂着两个大大的写着奠字的大灯笼,飘飘荡荡的,正门两边两排穿着白色麻衣的小厮,从灵堂摆起来后,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祭奠了。
这段日子虽然一直不断有秦亲王旧疾复发的消息传出来,可是谁都没有预料的这位神祗般的存在竟然真的在这样的夜里去世了,能上的了朝的大臣们都是亲自上门祭奠,其他的没有资格进门的都送上了随礼,更有上京不少百姓,身穿白色麻衣在路边跪哭这位老王爷,想来历任的皇帝都没有这份尊荣。
皇帝是和蒋傲然一起到的,当他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看到那敕造的秦亲王府几个大字的时候脚步还是顿了顿,蒋傲然瞄了一眼神色未明的皇帝,只恭恭敬敬的立在一边。
虽然早就预料的秦亲王在朝中以及大夏百姓中的威信,可是这一路行来,蒋傲然觉得自己仍旧低估了秦亲王的威信,似乎整个皇城都因秦亲王的死染上了一层悲哀,那些跪在路边哭送的百姓,他们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悲哀。
还有王府门口这些披麻戴孝的学子们,即便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是也阻止不了他们对秦亲王的崇敬。
蒋傲然不知道皇帝看到这一幕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恐怕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到一个臣子有如此的威信吧,不过好在秦亲王过世了,要不然皇帝恐怕也容不下他了。
当然蒋傲然不知道的是皇帝其实已经暗中出手了,如果他早些知道,也许蒋家也不会落在那样的地步了。
站在门口迎接的是上官绝和上官煜,皇帝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掠过,随即落在上官绝的身上道:“进去吧,朕给皇叔上一支香。”
上官绝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嘴里已经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才能不上去质问他,祖父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了,让他下此狠手。
上官绝没有说话,到是上官煜一脸哀戚的上前道:“皇上请进。”
皇帝的目光又在上官煜的脸上停驻了一息,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顺变。”
那细雨越发的密了,汪有德为皇帝撑着伞,自己的身子却是整个都露在了外头。
偌大的灵堂哭声一片,皇帝跨进大厅,肖侧妃、陈氏等人都是在按着身份跪灵,所有人都哭的很伤心。
白总管点了香递给皇帝,皇帝红着眼眶给老王爷上了香。
“朕想再看一眼皇叔。”等到上完香,皇帝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上官绝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皇上有心了。”他的声音很是暗哑,皇帝不由得多了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底浮现了淡淡的青影,他还是如小的时候一样,心中到底还是贪婪着这份血缘亲情。
皇帝叹息了一声,往后堂而去,上官绝看着他空荡荡的衣裳像是挂在枯骨之上的背影,微微垂下眼睑,迅速的敛去了眼中的那抹讽刺。
上好的金丝楠木棺中,老王爷安安静静的躺着,他的身上穿的不是秦王的冠服,而是那一身跟随他多年的铠甲,那铠甲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细细看着,更有不少的豁口,那都是老王爷曾经在战场上留下的。
皇帝盯着棺里似睡着了一般的人,终于流下了眼泪,身在帝皇之家,每一步都是走的很累的,回首看看他的身后早已经堆满了累累的白骨,这当中又有多少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
上官煜见状便道:“皇上节哀,父亲临走前到底还是等到了绝儿,他最后是笑着走的。”
皇帝点了点头道:“皇叔为大夏朝所做的一切,大夏的百姓都会记得的,这身后事定要好好的办,汪有德你让礼部官员进来见朕。”
此时大夏朝数得上的人物几乎都在王府,皇帝命礼部必须好好办老王爷的丧事,赐了谥号,可以说是荣宠无限。
上官绝冷冷的看着他的一番作态,当皇帝最后打算对老王爷动手的时候,他便已经没有打算放过秦亲王府了,不过他不是老头子,为大夏朝奉献了一生之后,还要引颈就戮,只为了皇帝那莫名的猜忌之心。
皇帝在秦亲王府待了两个时辰才回宫,同时为秦亲王缀朝三日,上京百姓三个月之内不得有任何的喜事,而大夏的官员则是六个月,如此一来,这秦亲王府更是门庭若市,上门祭奠的人络绎不绝。
入夜,王府才慢慢的陷入了安静。
上官绝看了一眼几乎哭死过去的肖侧妃等人,对白总管吩咐道:“将她们都带下去。”
白总管点了点头,陈氏扶着肖侧妃上前,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眼睛更是肿的跟个核桃似的,肖侧妃看了一眼上官绝身后的“上官煜”,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
这个上官煜自然不会是她的儿子,可是那张脸,那身形,以及那细微的小动作,几乎精确的连她这个亲娘都分辨不出来。
肖侧妃想起白日里那些络绎不绝的人群,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上官绝那句自找死路是什么意思,上官煜当真是干了全世界最愚蠢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只要贴上皇帝便成了,殊不知皇帝是自己无法下手。
皇帝恨不得将老王爷弄死,可是老王爷死后他还必须恭恭敬敬的亲自来祭奠,甚至给了老王爷无尽的荣宠,当然这一切是做个天下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