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间屋子都是不同之用,有的檐下匾上写着“主药”、有的写着“主刑”、有的写着“主食”,大致估摸,也能猜想出是些什么地方。
有几间屋中人员满满,另有一些里头瞧不见两个人影。
阮小幺东瞧西瞧,直至前头那门子的声儿又昏昏传了来,“东边——主药,别乱窜!”
一眼望去,主药那屋里头似乎空荡荡一片。
进去后……
一老头正躺榻上呼呼大睡,胡子上还沾着一点亮晶晶之色。榻边一张半桌上正有一酒瓶子,侧倒一边,里头早没酒了。
“……”
有这样的领导,难怪守门的都敢光天化日之下睡大觉了。
她敲敲门,“医正大人。”
老头儿继续睡。
“医正大人!”她又叫道。
无人理睬。
柳儿向两个小厮,道:“去把医正大人摇醒。”
砗磲与摩尼二人一左一右,整个儿将医正半个身子都提了起来,声如震雷,“大人!”
那老头吓得一个哆嗦,立马转醒了。
“大人,您这处是要招弟子吗?”阮小幺笑眯眯道。
医正睁着惺忪的眼,挨个打量了一遍,眉开眼笑,“你们都要来做老朽的弟子?好好好……先去画个押!”
前头案上搁着笔墨纸砚。纸上已写了字儿,大体是些愿入为弟子、奉师左右之类,她自觉在上头写了名儿,按下手印。
“大人!”阮小幺道:“弟子已按手印了!”
医正摆摆手,顺了顺胡子,道:“按了手印,便叫我师父!……你们呢?你们也去按个手印儿!”
柳儿道:“我等只服侍主子。”
六个弟子,瞬间缩水成了一个。
唯一的一个弟子还语带歉意道:“大人,我已有了师父,不好再叫您师父了……”
老头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你既已有师父。还来拜我作甚!”他便开始赶人了。
“话是如此,但我歆羡司药局威名,哪怕是做个小小随侍,也心甘情愿!”她道。
老头儿一听。面上一愣,又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半晌道:“你愿做随侍?”
“……是。”只是客气一下而已!
对方胡子一抖,十分傲然,最后勉为其难道:“念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罢了罢了,我收了你这不记名弟子便是!”
女扮男装的阮小幺于是又多了个不记名的师父——吴医正。
当然,后来知晓了吴大人又被称作“无一正”,又是后话了。
主药部与司药局虽有一字相同,然而却是个最可有可无之处。种药谁不会?后屋这小片地儿既不是深山老林之所、又不是土壤肥沃之地。种出来的药甚至都比不上百年老药铺里收的药材。
故此,司药局中最冷清之地便是主药部。
吴医正发榜三日,才得了阮小幺这么一个“弟子”,却很是乐意,对这个勤奋刻苦的少年人很是“关照”。
“李小子。去帮大人我打壶酒来!”
“李小子,来帮大人我捶捶肩!”
“李小子,去街角买两个肉包子来!”
阮小幺自不会亲自动手,只是身边四个下人早被使唤出去了。
吴医正似乎第一次过上大人瘾,再一次发话道:“李小子,听说城南有一户新来的大夫,唤作叶……叶什么来着。你替大人我去打探打探,看他愿不愿来我这司药局,若是不愿,再看他有没有药童弟子甚的,问问他们,要不要入我这司药局!”
阮小幺点点头。望向柳儿。
柳儿终于忍无可忍,摔了擦木柜的巾子,便道:“城南叶大夫正是我们家公子的师父!大人您还想问什么?”
吴医正有些吃惊,连微眯在一处、拖着无数条鱼尾纹的眼都睁了睁,奇道:“原来是一家人!呵呵、呵呵……不知那大夫从医几年、年方几何、有甚历事?”
“我师父名唤叶晴湖。从医近二十年、这历事……哦,我拜师不久,不大知晓。不若我请师父来,与您说说?”阮小幺慢腾腾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知晓了、我已知晓了……”吴医正一颗滚圆的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
她终于得以歇息了片刻。
此后,吴医正瞧她的眼神,就像瞧一尊大佛一般,恨不得将她供起来了。
阮小幺做主药部的挂名弟子,自然不是为了全心全意将吴医正伺候得妥妥帖帖。她的想法很简单,先串串门子。
将这事与叶晴湖说了,本以为他会恼怒,未料到他却不置可否,只道:“你若觉得妥当,自己看着办便是。”
“我知这事做的不大好,但……一来我不愿整日呆在商家;二来官场上我哪里能认得什么人,只得从此入手,兴许还有些路子。”她叹气道。
叶晴湖转而却道:“你又为何要着男装?”
“自然是走动方便!我若是女儿家装扮,怕是未到司药局,就被人轰出来了!”她脱口而出。
他笑了半晌,才道:“果真如此,我娘当年怎能入朝为医官?”
阮小幺呆了一呆,想了良久,恍然大悟。
“百官之中,唯有医官可由女子担当。毕竟后宫之中,还需女医官替后妃宫女诊病。”他又道。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亏她穿了这么长时日的男装,裹胸带都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得了此点拨,第二日,阮小幺再去司药局时,便大大方方穿了小袄襦裙,头戴帷帽。然而进了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