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诏书卷叠的背面已能瞧见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盘蹲着身躯,双眼威严,不怒而威。
陈嬷嬷精心挑画的细眉一皱,眼角生了几道皱纹,只以为这又是皇帝圣旨,从容下跪,礼毕,才道:“不知李姑娘又向陛下讨要了什么。”
阮小幺道:“不瞒嬷嬷,我手中只这么一件物事。不若嬷嬷让我进去瞧瞧德妃娘娘?”
那屋中再没出来别人,想是里头只陈嬷嬷与程珺二人,也不知她来得是早是晚程珺有没有……
阮小幺心中焦急,面上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憋得甚是辛苦。
陈嬷嬷沉默了片刻,没去看那诏书,却让出了一条道儿,“既然陛下已有旨意,姑娘不妨与我一道进去。”
她摆手让那些宫婢退开,果真大大方方让阮小幺进了屋。
阮小幺刚一进去,那门便“嘭”地一声锁死了。
陈嬷嬷道:“李姑娘,德妃娘娘犯下的是死罪。”
阮小幺没答话,一眼便瞧见了这简陋屋子里瘫坐在角落的程珺,她妆容未整,发髻也是零落散乱,却仍有一丝镇静,只是面上的苍白泄露了心中惊惧。
陈嬷嬷的意思很明显,纵使阮小幺有皇旨在身,也只能看,不能做任何阻拦动作。
只是她没算到她手中的皇旨不是什么出入通行之类的手谕,而是一道免死金诏。
程珺身前的地上,摆着一粒丹药与三尺白绫。
陈嬷嬷不再理会阮小幺,冷冰冰向着程珺道:“德妃娘娘,我劝您莫要再执迷不悟,如今还有大半日,您大可在这儿耗着,只是一炷香内,是死是活,也由不得您!”
程珺一双强作镇定的视线望向了阮小幺。
阮小幺道:“我听说娘娘是因私藏凤袍遭致祸端。不知又是谁发现的呢?”
陈嬷嬷坐到一边,道:“自然是她宫中之人。”
再看了看程珺,她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痛苦。
简陋的小屋里除了一桌一椅,另一边架了一排铁栏杆,便什么也没有,屋顶极高,窗开在最上头,设着铁架,除了苍蝇蚊虫,什么也飞不进来。
泄下的一缕缕光线照得屋中一片褪了色的白,连着陈嬷嬷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她见程珺不动,自己也不动,只静静等着,一炷香时间一过,便要动手。
然而阮小幺却像个“嗡嗡”乱叫的苍蝇一般,从头至尾,一直在问东问西。
“德妃娘娘虽然得宠,但仪和殿的宫女太监们也是不能乱跑的。不知她们怎么去太后那处告密的?”
“若真是私藏凤袍,的确罪无可恕,但时间选在今日,是否有些不妥当?陛下刚去天坛,早不察晚不察,偏偏今日来察,又偏偏搜出了凤袍,还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要将娘娘处死,是否是……”
“瓜田李下,纵便是今日偶然搜出了凤袍,太后也应当为了避嫌,待陛下回宫再做惩处,如今这般行事,不怕陛下回来后,与太后生分了么?”
……
陈嬷嬷终于忍无可忍,恶狠狠道:“你今日进了这大理寺的门,瞧着了这些,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完身出去!?太后事先早已料到你会来胡搅蛮缠,这才特意吩咐我放你进来,黄泉路上,也好给德妃娘娘做个伴!”
她终于不再等,屋顶透下的阳光渐渐燥热,她豁然站起身,拍了拍手。
外头当下有人推门而入,竟是一排身强力壮的太监。
程珺终于嘶声喊了起来,“你放她走!她什么都不知晓!”
陈嬷嬷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好似她如今已经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