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官接了,笑道:“无功受禄,何以克当!也罢,我这里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系上,还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点亲热之意。”说毕撩衣,将系小衣儿一条大红汗巾子解了下来,递与宝玉,道:“这汗巾子是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冬日里系着,也是温如暖玉,一年四季都可代替腰带来系的。昨日北静王给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别人,我断不肯相赠。二爷请把自己系的解下来,给我系着。”宝玉听说,喜不自禁,连忙接了,将自己一条汉白玉腰带解了下来,递与琪官。二人方束好,只见一声大叫:“我可拿住了!”只见薛蟠跳了出来,拉着二人道:“放着酒不吃,两个人逃席出来干什么?快拿出来我瞧瞧。”二人都道:“没有什么。”薛蟠刚才出来透风,这二人的私语听的一清二楚,那茜香国的大红汗巾子定是熙凤送给北静王府的礼物,好好的东西不知为何居然给了个戏子。薛蟠自小与熙凤交好,品行方面改好了很多,更兼娶了心爱的英莲为妻,又做了父亲,往日那些不着调的事尽数不做了。今天见表弟又和戏子勾勾搭搭,做这等香艳之事,哪里肯依,遂跳将出来将二人惊破。
琪官是冯紫英请来的,薛蟠也不好多说什么,散席后只把宝玉逮了过来,低声道:“好好的,跟个戏子换什么腰带,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可不是好玩的。”宝玉自知理亏,红了脸道:“我见他都把腰带解下来了,我若不肯收下,倒让人难为情了。大哥哥可别跟别人说去,让我父亲知道又饶不了我了。”薛蟠嗤的一笑,“现在知道害怕了?我父亲去的早。也没人教我这个,成天就知道跟些子弟出去胡混,他们因我有钱也都奉承我,可真有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还有琪官这个戏子。你别看他跟我们世家子弟都交好,实际他是忠顺王一手捧出来的角儿,是忠顺王爷宠爱非常、一日少不得的人,你要跟他有了什么私情,难免不会被告到姨夫那里。”宝玉平素最怕贾政,听薛蟠这么一说,顿时吓的什么绮念都没有了,慌忙解下那条大红汗巾子,道:“这东西太打眼了,还是藏起来的好。”薛蟠憋住笑道:“这汗巾子却是夏季系着好些。你若担心被人瞧见,就让我帮你留着,我那的腰带你选一条先系着回去。”宝玉自是感谢不提。
第二日,薛蟠就寻个由头去了雨花巷,将那汗巾子往熙凤那一扔。笑嘻嘻的道:“累死累活弄回来的稀罕物,倒让人赏给了个戏子。”熙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气的翻江倒海。只道:“哥哥出来的久了,带些我给侄儿的糕点玩具,快些回去的好。”薛蟠还想逗弄她两句,就被熙凤凌厉的一瞥吓破了胆子,趔趄着脚匆忙走了出去。出门抹了一把汗,心里直道:“这丫头长大后更凶了,现在连拳头都懒得动,直接用眼神就能把人唬死了。唉!还是我家莲妹最温柔体贴了。”
柠檬看了眼盒子里的汗巾子,硬着头皮道:“姑娘,这东西是放起来。还是……”熙凤恨道:“拿去烧了它!”“是,姑娘。”柠檬捧着盒子就要出去。“等一下,把这东西包装好了,再给我送到北静王世子手上,听着。必须送到他手上,让他看见才行。”熙凤咬牙切齿。吓的柠檬嗖的一下钻了出去,这怨念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到晌午,福儿便托着个华丽的盒子进来道:“世子,是凤姑娘送过来的。”水溶接过盒子,发现上面居然还打着蝴蝶结样式的缎带。在福儿贼眉鼠眼的注视下,水溶握着拳头咳嗽了一声道:“若无事的话,你便退下吧!”福儿一下子垮了脸,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水溶收到熙凤的礼物,心情大好,等福儿一关门便急不可耐的拆开了缎带,打开了盒子。里面显然是那条大红汗巾子,水溶正纳闷,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情友蝶戏,鄂君绣被,凤甚恶之呕之,望君勿用吾赠之物相赠,不甚感激!”水溶一看这话,顿时惊呆了,自己何时有过断袖之事了?还有这条汗巾子,自己不是送给太妃了吗,怎么又到了凤儿那里,还被送了回来。水溶受了这无名的冤屈,又想着熙凤对自己鄙视的表情,顿时按耐不住,自立不安起来,忙唤来阿绝,道:“立即彻查。我看看到底是谁在外面侮了世子我的名声。”脸上阴沉的好似乌云一般,阿绝惊诧的瞄了一眼世子,便退下办差不提。
这种八卦的事情,到哪里都不难查,阿绝只问了那几日冯紫英席上的小戏,便把这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回来一禀,只见水溶伸手便砸了个盅子,恨道:“拿着我送给祖母的东西赏戏子,这事他也真能做出来。”原来北静王今日身子好了些,便更不服老,那些娇花似的女孩儿不喜欢了,倒捧上了戏子。那日请忠顺王过来赴宴,忠顺王带了个名角琪官,本就长的美貌,又兼扮演小旦,更显妩媚温柔,这一亮相顿时就惊呆了北静王的老眼,惊为天人。那些平常打赏用的金银锦缎根本配不上这个绝色,见他唱戏后脸色潮红,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却又不能换掉戏服,当下便心疼起来,更取了太妃那里的汗巾子赏给了琪官。等老太妃知晓,这物已经送了出去,老太妃就是舍不得也得给了,若不然岂不是打了北静王府的脸面。只是水溶这里,怕他生气便让下人都闭了嘴,谁也不曾透露半分。后来的事儿,便是琪官与贾府少爷贾宝玉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