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王夫人、邢夫人全都死守自己手里的银子,眼皮子一个比一个浅,气恨的同时又是一片心凉。只得将自己现有的银子,拿出两万两出来。又开了库房,取出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像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黑狐皮十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三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麻叶皮三张,洋灰皮六十张,灰狐腿皮四十张,酱色羊皮二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鸭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张,獾子皮八张,虎皮六张,海豹三张,海龙十六张,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三张,元狐帽沿十副,倭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三十五张,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氆氇三十卷,妆蟒缎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五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等装箱封好。然后又叫贾政道:“如今我这点私房已全数拿了出来还了林家,往后你们是富是穷。我是管不得了。宝玉将来成了家,我剩下这些金银等物,大约还值几千两银子,这是都给宝玉的了。珠儿媳妇向来孝顺我。兰儿也好,我也分给他们些。这便是我的事情完了。”贾政见母亲如此明断分晰,又羞又愧,跪下哭着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儿孙们没点孝顺,承受老祖宗这样恩典,叫儿孙们更无地自容了!”
贾母道:“别瞎说,若不是出这么大个变故,我还收着呢。要不然我攒了这些东西,早晚都是留给你们的。现在不过是提早拿出来罢了,咱们没了这些东西也不愁吃穿,断不能因为这个让天家对咱们家生了厌烦。咱们还有一些零散田地,都交给琏儿清理,该卖的卖。该留的留,断不要支架子做空头。我索性说了罢,江南甄家还有几两银子,二太太那里收着,该叫人就送去罢。倘或再有点事出来,可不是他们躲过了风暴又遇了雨了么。别总眼皮子浅,到了手里就死活把着不肯放。”
贾政听了老脸一红。王夫人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年纪越大越把银钱看的重,若说她那没个几万两银子他也是不信的,只是说什么她也不肯拿出来填补家中的窟窿,贾母也心明镜似的,只是想着宝玉没深说罢了。贾政本是不知当家立计的人。一听贾母的话,一一领命,心想:“老太太实在真真是理家的人,都是我们这些不长进的闹坏了。”贾母一一说的明白,又长叹一口气道:“我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了。若是林丫头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也没法子了。”贾政劝道:“外甥女总是个孝顺的,不能因那黄白之物不顾咱们两家的亲情情分。”贾母只摇头叹息,贾政见贾母劳乏,求着老太太歇歇养神。贾母又道:“我所剩的东西也有限,等我死了做结果我的使用。余的都给我伏侍的丫头。”贾政等听到这里,更加伤感。大家跪下:“请老太太宽怀,只愿儿子们托老太太的福,过了些时都邀了恩眷。那时兢兢业业的治起家来,以赎前愆,奉养老太太到一百岁的时候。”贾母道:“但愿这样才好,我死了也好见祖宗。你们别打谅我是享得富贵受不得贫穷的人哪,不过这几年看看你们轰轰烈烈,我落得都不管,说说笑笑养身子罢了,那知道家运一败直到这样!当初只说挪用林丫头几万两的嫁妆,谁知竟然亏空了那么多去,若说谁心里藏奸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若闹僵了这一大家子就散了。如今借此正好收敛,守住这个门头,不然叫人笑话你。你还不知,只打谅我知道穷了便着急的要死,我心里是想着祖宗莫大的功勋,无一日不指望你们比祖宗还强,能够守住也就罢了。将来我也指望着宝玉能出人头地,给咱们家争争面子了!”
这边林远志带人过来收嫁妆,对了数额还差二三十万两银子,贾政他们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像欠钱的才是大爷一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林远志只拱了拱手道:“下剩的东西都是妹妹孝敬给外祖母的,感谢她这么多年对我妹妹的照顾。外甥这就告辞了!”贾政见他丝毫没提那些少的银子,脸上倒有些挂不住,只好客套了两句将人送了出去。黛玉、熙凤乘坐同一辆马车,最后一次路过荣国府,便向着金陵方向去了。马蹄阵阵,尘烟滚滚,熙凤向着京城方向投去最后一瞥,淡淡一笑:“再见了,大观园,再见了,我的溶哥哥!”黛玉也含着泪光咬唇,此次一行,恐怕再也见不到慈祥可亲的贾母,再也见不到院里的姐妹,再也见不到曾经深深眷恋的宝玉了。目光又投向了马车外骑着一匹黑马的林远志,想着姑苏的风景,心里又燃起了美好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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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先到了苏州,此时的苏州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河水潺潺,莺歌燕舞,熙凤忍不住停下脚步,在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