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司张掖城巡逻防卫的管事江大人擦着满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赶到的时候,回春堂的祝郎中正蹲在地上给冯大虎把脉。看见江大人,祝郎中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丢下冯大虎就迎了上去。
“江大人,您可算来了!”祝郎中拱手给江大人行礼,“我也就看看小儿惊风之类的病,像冯大爷这样的外伤,非小人所长,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江大人为冯大爷别聘良医。”
祝郎中在张掖城开药铺,江大人管着张掖城的巡逻防卫,两人原本就认识,可江大人想到这冯大虎是副总兵的小舅子,赵凌是颖川侯的人,他心里就像吃了枚苦胆似的不是个滋味,哪里还有心情和祝郎中寒暄,径直进了内室。
冯大虎躺在一片血泊中,左脸、屁股、大腿、小腿上的肉,甚至是左手的四根手指,都不见了,样子十分骇人。
他又快步走了出来,问祝郎中:“冯大虎的伤势到底如何?”
祝郎中已经后老悔了。
衙役去请他的时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心想既是官衙的事,不外是些打架伤人的事,能看就看开些药,不能看交待一声就是了,谁知道倒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冯大虎。
这冯大虎眼看就不成了,可冯大虎要是死亡,以冯大虎那位做了副总兵刘大人姨娘的姐的蛮横,他没能救活冯大虎,只怕也难逃其咎!
听江大人寻问,祝郎中一边迈着悠闲自在的步子朝外走,一边大声地道:“冯爷受的都是外伤,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个擅长治外伤的郎中弄些金创药给他止血。我平时都看些小儿病。手中并没有金创药,此时现做也来不及了,江大人还是想办法给冯爷另寻个名药吧!如果继续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冯爷的病情会有所加重。”
他的声音一直传到门外,看热闹的人听了,又是一阵低声的议论。
江大人听了不由大骂祝郎中狡猾。
冯大虎这个样子是上点金创药就能好的吗?
这个祝郎中,分明是冯大虎万一死了,冯家把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去。所以信口开河的乱说一通,到时候冯家问起来,他只要死死咬住是他们衙门的拖延时间耽搁了治疗,这过错就得由他们衙门里的胥役来背了。
可祝郎中的如意算盘他又没办法反驳。
从报案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一直没有把冯大虎送去求医,冯家的人追究起来,他们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就狠狠地瞪了那个为首的衙役一眼,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院子里趴着两条样子凶悍的大狼狗。
可能是吃饿了,两条狼狗正在那里闭目养神呢!
就是这两条畜生咬的冯大虎吧?
要不是这两条畜生,他们又何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以至于他站在了事发现场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好?
“大善,”他叫着为首的衙役。“把这两条畜生给我仗毙了。”
多多少少算是给冯家一个交待。
叫大善的衙役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要不要跟苦主交待一声?”
江大人一听,更烦了。可一想颖川侯……他又泄了气。
“算了,你们把两条狗拴好了,别让它跑了,也别让它死了。”他怏怏然地道。
大善应喏,又道:“那你看冯大爷的伤……”
不给他医治,只怕更麻烦。
“把给抬到济慈堂去。”江大人不耐烦地道。“这还用我教你。”
济滋堂是张掖城最大的铺药,西平侯家的产业。
大善会意,立刻喝吆着手下抬人。
那些衙役下的下门板,抬的去抬人,院子里一片慌乱。
江大人就低声吩咐大善:“跟兄弟们说一声,想活命的,就把报案的时间推后一个时辰。”
“属下知道。”大善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
江大人微微颔首,高声道:“哪个是郑三?”
郑三忙恭敬地上前行礼:“小人就是!”
“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要跟着我们去衙门走一趟。”江大人的态度和蔼,“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划个押。就可以回来了。”
郑三心里发毛。
衙门八字墙,有理没理不进去。
可事到如此,却由不得他推诿。
他硬着头皮应“是”。
两个衙役用傅庭筠家厨房的门板抬着冯大虎往外走,江大人、郑三包括两条大狼狗,都跟在后面。
天色已渐渐发白。
围观的人群纷纷让道,个个踮着脚打量,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太可怕了,你看见没有,被咬了半边脸。”
“冯大虎是死是活啊?”
“祝郎中在那里,等会去问祝郎中。”
迎面走来两顶轿子,其中一顶,绿色的呢绒福建官轿,旁边各跟着两个服侍的仆妇。
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个仆妇。
“是分守庄浪卫的参将王夫人来了。”
“另一个是傅姑娘身边服侍的郑三娘。”
人群又围了过来。
江大人暗呼不妙。
轿子已停了下来,挡去了江大人的去路。
跟轿的仆妇撩了轿帘,前面走出神色端肃的王夫人,后面跟着的是用帕子搭着头的傅庭筠。
“小姐!”郑三激动地走上前去。
他先给傅庭筠行了礼,然后又给王夫人行了礼:“还好您不在家,要不在……我就是死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足惜!”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与你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