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豫章到玉娘处诚诚恳恳的拜了四拜。玉娘见她瘦了好一圈儿,早心软了。说来玉娘也差点叫亲娘王姥姥坑下十八层地狱,竟是与孟豫章同病相怜,便把心里的不喜丢到九霄云外,忙把女婿从地上拉起来:“好孩子,罢了,我都懂。”
孟豫章一脸羞愧:“糟蹋岳母一片好心,是小婿的不是。”
玉娘道:“罢了,白饶一顿打,那是你爹,又能如何呢?贞娘没同你闹吧?”
孟豫章摇头:“她……就是性儿太好了。”
玉娘放下心来,女人家最怕得罪了丈夫,日后无法立足。双福自是帮着她小姐,听孟豫章说起,才知道林贞真个没失礼。
孟豫章又道:“今日小年,我去师父家请安了。家里还有宴不得闲,是以没送小姐回来。明日一早再套车送她归家过年。”
玉娘有些意外:“回家过年?”没听人说起过此事,莫不是有甚变故。
孟豫章忙道:“岳母休多心,是小姐守礼。因有孝在身,万不肯前头去赴宴,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屋子里岂不可怜?小婿之意,不如送她回来母女团聚。日后怕少这些机会了。”
玉娘方高兴起来,忙道:“你想的周到!你们几时回来?我好使人买菜。你明日也留下一起吃过饭再走。”
“小姐怕也想岳母,我一大早同老太太请了安就来。”
玉娘忙不迭的说:“好,好。我去买那丫头的爱吃的。是了,你回去替我带句话儿,就说她前日叫我打听的事儿我已经送信了。”
“何事?可要小婿帮忙?”
“不是甚要紧的,”玉娘笑道,“她要我问问她表姐许人了没有,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尽想着淘气。”
孟豫章又嘱咐道:“岳母有甚跑腿的事,只管叫小厮来我家送信。我如今长大了,可以四处走动,些许小事休劳烦旁人,欠了人情不好还的。”
玉娘听他半大孩子说这话,忍俊不禁,哄道:“好,哥儿长大了,以后我只管靠哥儿养老。”
玉娘一副慈母模样,让孟豫章有些怀念:“原该的,她替我尽孝,她不得出门,我亦要替她尽孝才是。”那个时候,他娘也是这样温柔的看着他。一晃,十来年了……
小年夜是节,家上下人等都要一齐吃饭。若是陪长辈玩笑,小辈的孝倒也可以不守。规矩之事,只要不是拘泥人家便不会定的太死板。只是孟二老爷如今还不能起床,到时赤剌剌的少一个老爷,太夫人不免看着不高兴。林贞便咬死了守孝之事,死活不肯赴宴,才不想大过节的看人脸色!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她要守礼,旁人挑不出错来,只得放过她。正巧下午收到孟豫章的口信,知道明天有人送她回家,高兴的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更不想去了。
三小姐新近交了林贞这个朋友,猛要分别,竟生出十分不舍。吃了饭也不看戏,溜到林贞屋里来瞧她打包。
林贞一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面对三小姐道:“你又逃席,仔细老太太生气。”
“有三嫂一个人,赶上大闹天宫,谁能知道我逃席?”
“我看你面上淡淡的,有甚不高兴的事么?”
三小姐道:“无事,就是想着你还有娘走动,我没有,心里想来。”
林贞听的惆怅:“我也就一个娘了。”
“那日你吓孟二老爷说的话,我还当你跟你娘不好呢。”
林贞笑道:“再没比她贤良的人了,我有时都怕她软弱,一个人顶不了门户。亏的你四哥无事去走走,我才没日夜悬心。那日是专吓人的,幸而她没听见,不然不知如何难过哩。那日是我口没遮拦,说错话了。”
“继母这样的,真个少有。”
“你真心待人,人自然真心待你。”
三小姐摇头道:“那是没遇上白眼狼。”
林贞笑道:“遇上又如何,我只尽我的心。我不轻易认人,认了便不后悔。实在伤我了,只管不理便是。好不好,至少那个时候我跟他处的好就是了。”
三小姐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一时目瞪口呆。
“哄你呢,世上哪那多白眼狼了?无非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罢了。”
三小姐晃晃脑袋道:“哎哎,大过节的不参禅。好姐姐,你回家必能出门走亲戚,替我带几朵花儿回来好不好?大冬日的没有鲜花戴,家常又不好穿金戴银,头上光秃秃的不好看。”
“小事,我原也这么想。不独理由,你们姐妹都有。”
“那可使不得。”三小姐道,“我要你帮忙买两朵儿是嫌弃婆子买的不好看。若我们姐妹都有,岂不是要你破费?我可没这个脸皮。”
林贞扑哧一笑:“你若要金花银花是我破费。要几朵绢花儿也要论钱,我可不好意思。进上的绢花是贵,然我这等人有钱也无处买。外头绸缎铺子里扎的能值几个。你休嫌弃我没门路便是。我在你家吃穿也是钱哩。”
听林贞如此一说,三小姐只好罢了。又想闺中姐妹互赠礼物也常见,林贞买的花儿不差,她便趁着年前做几色针线来,到时候做回礼就是了。
次日一早,孟豫章果然套车送她回家。出得大门,孟豫章忙隔着帘子道:“对不住,昨儿爽约了。是我孟浪,未曾想老太太不许你出门儿。”
林贞一掀帘子,俏皮的道:“我记着呢,写在本子上,待你日后还我!”
孟豫章一笑:“我欠的可数不清了。”
“可不是,欠我一回出门逛,一回出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