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阳却是气爆了,他生平最恨别人给他扣上恶行的帽子,说这话的又是杨夕,他就尤其来气。
怒极反笑,眼底冰凉:“呵,邓远之是吧。你那镯子是个什么东西,不肖我多言。本座若真有贪念,贪的也不该是这几颗珠子。”一把抓起邓远之握着镯子的那只手,攥得十分用力,声音压得低沉又危险:
“要不是本座给你打掩护,你个通窍期的小魔,能被这秘境里的人撕碎了你信不信?小子,人就算不懂得感恩,至少也不该以怨报德!”
邓远之抬眼,看着夜城帝君近在咫尺的暴怒,又垂眸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指缝儿间露出来的皮肤,眼见着就涌上一片青紫。
邓远之脸色都不变一下,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把卫明阳的手指扒开。抽回自己的手:
“收起你那套强盗的道德吧,卫帝君。没上昆仑之前,我也曾经像你这么无耻。”
卫明阳脸色猛然一变。
只听邓远之继续道:“你知晓了我的秘密,不说出去就是恩德?没贪图就是赏赐?别逗了这位魔君,杨夕是个傻的,算不清这些因果。嗯,我也很耻于和她为伍,但这不代表我也这么拎不清。”
说着,目光轻飘飘掠过一脸懵相的杨夕。
杨夕偷偷摸摸的从心底里爬到脸上一点委屈,虽然知道老远子还在生自己气,但是这样被嫌弃,还是有点受伤的。
邓远之露出一个被恶心到的眼神,坚定的把脸转回去了。
“卫明阳,你跟杨夕之间的事儿,我大概还是清楚。千般恩怨,万种过节,她把你从断龙闸底下推出去那一刻,也就该了结了。
“一道石闸底下压三年,肠穿肚烂,上下本身就连一根骨头,卫帝座你体会过没有?还是你也想试试古存忧的结局,一代豪侠闷在间密室里,活生生饿死?洗澡丫头?你糟践谁呢!
“十五岁敢日天的小驴蛋子,现在都怕上黑了。卫明阳,你自己摸摸心口,你一个魔修在里头关上十天半月,你有没有一成把握不疯?”
围观的人群中,有那嗅觉灵敏的,早寻了地方闪到一边儿去了。这两位莫不是同行相忌,看不顺眼吧。
可不论邓远之不能告人秘宝,还是卫帝君丢脸的黑历史,哪个都像非礼勿听,听多了要命的节奏。
不多时这一小片树被砍光了空地上,就剩下三五十个不要脸的。抱着双臂装假寐。
树林被铲平之后形成的空地上,满地昨夜激战后的狼籍,空落落的有点凄凉。
卫明阳满脸寒霜,气得张不开嘴。不是他无力反驳,而是积年教养不允许他张口就骂邓远之“你个小兔崽子,干特么你屁事!”
邓远之其人更是个从不知适可而止为何物,得寸进尺倒是很擅长的人。
“卫明阳,我看不惯你已经很长时间了。既然你要跟我掰扯这个恩情帐,我就跟你放到桌面上清清筹码。
“炎山秘境咱们俩这是第一次见面,睚眦肚子里要不是我看出那是‘魔罡罩’,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化灰呢。后来遇上鬼修你在前冲锋,救了不少人,这里边也得算我一份。不过后来我收了那起子恶鬼之后,这一份儿咱们就扯平了。
“至于不把我的事情往外说,卫明阳,卫帝君,我掏这东西出来不是为了我自己,这里边儿救的命也有你一条呢,不说只是做人的基本,说了你就是畜生。这不叫恩情!再泛滥的杀人夺宝,难道还成了道德平均线了?不比它差,就不是恶行?”
邓远之侧身一振袍袖,斜眼看着夜城帝君,冷哼一声:“所以算下来,你可是欠着我一次呢。现在这是又要强买强卖?”
杨夕目瞪口呆的看着邓远之。她一直知道邓远之善辩,阵法院邓助教的舌头在昆仑山还是很出名的。就因为他这个没理也要辩三分,得理更加不饶人的脾气,整个昆仑他都交不到什么朋友。
也就是遇上杨夕,每每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被坑,反倒没有被讨厌。
可杨夕毕竟没有亲见过邓远之跟人嘴炮,怎么都想不到邓远之这么会气人。从头到尾口舌不停,面无表情,一步都不动。那可真是个师长训徒弟的架势!(无面先生每次训小驴子和小麻雀就是这个样子,但无面先生没邓远之这么能说啊……)
一盏茶下来都不带喘个气儿的。估计对方都不是被邓助教的言语驳倒了,而是被他的语速逼得根本插不上话。
杨夕忍不住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邓远之。
说得太对了!卫明阳就是个大坏蛋,嗯,虽然怎么坏……其实我没太跟上你的语速。
卫明阳腮帮子绷紧,死死咬着一口钢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样的!魂珠给你,但愿你小子以后有事莫求到本座头上!”
抬手把两串五彩斑斓的彩色小珠,从手腕上撸下来。抬手摔在邓远之的脸上,其中一串被摔断了线绳,散落成一颗一颗的,叮叮当当掉落了一地。
邓远之淡淡的眨一下眼。
卫明阳眼都不眨,转身离去,黑袍在身后翻滚成一片气势汹汹的破浪。
两人之间的梁子,这算是彻底结下了。
待得卫明阳走远了,邓远之才慢慢走到跟前。
弯下腰身,捡起那串完整的手珠,挂在手掌上,拇指一颗一颗的捻过。有点诵经似的虔诚。
一百零八颗,一颗都不少。大约地上也是同样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