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园的后堂位于西南角,恰掩在一片紫竹林中,谢琳琅走过一道月洞门时抬头瞧了瞧,一块烫金木质牌匾上写着“淇奥”二字。
淇奥堂前方是一排描彩画栋的游廊,回环萦绕,每一转圜处都设各式山子。公主府的一个丫鬟在前方引路,谢琳琅身边跟着红绫和碧桃,红绫警觉,碧桃稳重,她来公主府还是存着小心的,不像之前去英国公府,英国公府虽说有施太夫人和二房的人与她为难,但毕竟成氏当家,无论饮食坐行都不必担心,但此次在公主府,成氏因是寡居,不能出面帮忙招呼,并没有过来,所以万事皆要她自己审慎。
引路的那个丫鬟穿着湖绿比甲,长着圆圆的苹果脸儿,声音里总是带着股子喜气儿,回过头来跟谢琳琅说话,“王妃娘娘来淇奥堂里坐坐,也好歇歇乏儿,前头男客那里因着要先喝一轮酒,比后院开席要稍早些。王妃在厅里也是白坐着,还不如来这儿有软榻能歪一歪。”
谢琳琅笑了笑,随便应了一句。
那丫鬟见她没什么闲话的兴致,倒也知趣,不再胡乱开口,但是遇着台阶还是会回头殷勤道:“王妃娘娘仔细脚下,这游廊总要营造出高低错落的意头儿,台阶雕槛极多。”
谢琳琅看着她笑问:“你在何处当差?”
那丫鬟一怔,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笑道:“奴婢是长公主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奴婢年纪还小,又比不上其她姐姐们聪慧,哪个姐姐有事儿就来招呼奴婢跑个腿儿。奴婢虽说小些,脚程倒快的咧!”说完就回头瞧了眼谢琳琅,见她神色并未有异样,才轻轻吁了口气。前方百步远的地方分出两道衩儿来,那丫鬟不敢耽搁,便引着往右手边去了。
廊外天空瓦蓝,似清水涤过一般,春日的阳光透过横梁上镂雕金蟾的雀替1映进来,斑斑斓斓。
那丫鬟像乍刺了眼,微微眯了下,脚下便是一顿,只停了这一时半刻的功夫,竟听见旁边的厢房里传出来女子轻微啜泣的声音。谢琳琅一凝,直往那丫鬟看去,她这目光太过犀利,那丫鬟像是瑟缩了一下,赶紧又换上十分惊恐的表情。
这个丫鬟的表现确实不错了,但她突然停在这间厢房外,难免让人怀疑她是刻意。谢琳琅不想顺着她们的引绳钻进圈套里,立时就要往回走,红绫更加敏捷一些,挡在那丫鬟跟前儿,先给谢琳琅和碧桃腾出一条路来。但是下一刻,厢房里传出来一句话,瞬间让谢琳琅浑身一凛。
她知道这恐怕是别人故意引她来让她听见的,但她就是无法挪步。
里面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抽噎,音调却依然动听,语气里还有些哀求的况味,那一声“慕王殿下!”让谢琳琅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只呆立着不动,听里面那个女子哀哀泣泣的道:“慕王殿下,我自知身份不及,也从不敢有过份肖想,原也只求能日日伴在殿□侧,哪怕为奴作婢也心甘情愿。只是这些年过去,殿下又已续娶,我自知随殿□侧更是无望,只是我实在不能忘,或许殿下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这一生都难再忘记,曾经在宫中,虽时日无多,我与殿下毕竟也有相处的情份在。若是殿下早已对我情意不再,我也绝不敢再相缠,只是今日巧遇殿下,我才知道……”她的声音中明显带了欣喜,“殿下竟还带着我编的玉坠穗子,那,那是……”羞涩了一下,才道:“那是同心结,这么些年了,殿下竟还带着……”
碧桃听得浑身冰凉,回头见谢琳琅脸色煞白,心里着急,想上前去劝她离开此地,谢琳琅却摆了摆手。
厢房里的人声音温婉,略带颤声道:“我不敢求名分,只要能与殿下相伴就已足够,我知道殿下已有正妃,也不敢奢求她能认可,殿下时常来看看我,我就无怨了。”
谢琳琅脸色青白,脑中嗡嗡思绪不清,一片混沌之中却忽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的熟悉。一年前在定忠伯府,也是在一间厢房外,听见一个女子哀泣着对萧慕表诉衷情,她想起那时萧慕的回答,冷漠绝决。她徒然镇定下来,别人说什么都不要紧,她一概可以不信,她只要听萧慕说,只要萧慕说不是,说他跟厢房里这个女子没有关系,她就信他!
是的!她要听萧慕如何回答!
厢房里面静了半晌,久久没有出声。
谢琳琅的心蓦地冷了下来。
跟上次不一样,这一回他没有否认,他什么都没说。
谢琳琅只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上涌,她将手放在小腹上,心一寸一寸沉到深海。碧桃担心她的身子,连忙扶住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却不敢大声,只悄声道:“王妃娘娘就算不顾自个儿,也要顾着腹中孩儿。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干呕了一阵,觉得好了些,闭了闭眼睛,说了句无事,豆大的泪珠却自眼眶中翻落下来。
那个丫鬟有些忐忑,谢琳琅毕竟是王妃娘娘,若迁怒于她立时将她打死,就算是长公主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丫鬟倒来为难王妃娘娘,她白着脸,小心的觑着谢琳琅神色。不妨旁边的一间厢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她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忙抬头去看,只见施二小姐气呼呼的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张嬷嬷。
施二小姐也不顾谢琳琅等人在旁,哼道:“哪个不要脸的在里面勾引我大表哥!听得我差点炸了肺!我倒要瞧瞧倒底是哪个贱人,连我大表哥也敢勾搭!”
说着就冲过去一把将门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