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是靖海侯世子与襄国公嫡长女的大喜之日。
襄国公是天子近臣,靖海侯又是皇室姻亲,这两家结亲可谓京城一桩盛事!据说大婚前一天襄国公府送嫁妆,而靖海侯府所处又偏远了些,故而缠了大红绸缎的嫁妆箱子蜿蜒而过大半座京城。
大周朝有绕城夸嫁妆的习俗,以展示新娘嫁妆丰厚,也是为新娘仗腰子的意思。因四月十二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承阳侯也在这一天嫁闺女,于是提前一日送嫁妆时,两家便碰了个头儿。听襄国公府这边喊得热闹,承阳侯府那头立时就拔高了声调儿,两家都是直楞着脖子嚷嚷了一道,待送到靖海侯府时,领头的管事嗓子险些冒了烟儿。
总归是大喜事一桩,襄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颇为欢喜。
大婚这一日,萧慕因要上朝,需晚些时候才能过去襄国公府,谢琳琅便一早起来,梳洗换装后自己先头前儿去了。又命跟着的丫鬟捧了一个紫檀嵌螺钿的长匣子,里面装了一副鸽子血赤金头面,预备着给卫长谨添妆。
襄国公府早已是张灯结彩,客来客往,高朋云集。
卫夫人今天穿了一件朱红色花开富贵的褙子,腋下开胯处露出里头杏粉色的裙裾,头上除了戴着镶红蓝宝石的赤金凤钗外,鬓间还斜簪了朵红色的绢花,见谢琳琅进来,便欢喜的拉着她的手,仍旧是先叮嘱道:“你如今怀着身子,自己要多当心些,我这里不用你帮着招呼,你去上房陪你外祖母跟你大表姐坐坐,在那里也有人照应着,倒省得我悬心。”
谢琳琅笑道:“舅母就不用记挂我了,我身边的丫头子都很妥当,况且我又是在自己舅舅府上,可有什么好担心的。”
卫夫人今日这个时候确实极忙,便道:“今儿人多,各处难免忙乱些,你自己不要累着,与各位夫人奶奶们说话儿虽说要紧,可总也要紧不过你自己的身子去。”又嘱咐她身边的丫鬟好生跟着,才放她走了。
谢琳琅先去给舅舅卫明华请安,卫明华平时颇为冷俊的脸上今日也松动许多,倒是卫长玉在一旁十分挑剔。因有人奉承了一句“国公爷得此佳婿,可喜可贺!”原也只是客套话儿罢了,之后又有人接了一句,“阮世子确实少年英才,文才自不用提,于身手上也是难逢敌手!”
卫长玉肃着一张脸,道:“一会儿阮世子来迎亲时要先比过再说!”
有人夸赞,“阮世子十九岁便得中进士,实在难得!”
卫长玉便对身边伺候的小厮道:“去找新科的陈探花来,请他出副对子,难些的,一会儿来迎亲时要先考一考阮进士!”
谢琳琅实在绷不住笑,这还没成礼呢,便想着为难妹婿了!
就连卫明华听了脸上都露出笑来,笑斥他道:“今天是你妹妹成亲,混闹什么!”
谢琳琅不好在前头院子多待,从舅舅处辞了出来,便往后院正厅女眷处去。
刚绕过上房北边的粉油大影壁,便见谢雨琅也从前院往这边来。
谢雨琅穿了一身真红色银线掐边儿的襦裙,看见谢琳琅,脸上便挂起笑容来,戏笑道:“请王妃娘娘安!”
谢琳琅笑着拧她一把,道:“请安怎么不磕头呢?可见心不诚!你来得倒早,姑爷可也来了?”
谢雨琅笑道:“他在前头,与公爹一起来的,婆母近来身上不大舒爽,便没来。”
谢琳琅听她说起婆家,便点点头,携着她的手,两人说着话儿边往正厅去,边询问她些近况。
谢雨琅嫁的实在是不如意。
她是去年底成的亲,嫁的是豫郡公与安敏郡主的嫡次子林郁成,豫郡公原是降级袭的爵,老豫国公去逝后,待安敏郡主的夫君袭爵时,便由一等国公降为了二等郡公。安敏郡主因在当今圣上继位时站错了队,郡公府也并不得势。虽说如此,却仍有个公府的大架子在,一应开销支配起来,颇为艰难。一大家子也没什么进项,入不敷出,安敏郡主就让大儿媳妇当家管事,遇到银钱不凑手时,还经常拿儿媳妇的嫁妆添补。这样的亲事,面子光鲜,内里却苦。
况且林二少未成亲时房里就有三四个通房,还有安敏郡主给的两个妾侍,其中一个如今正怀着身子,每日里娇娇怯怯的拿肚子说事儿。上有刻薄身份又尊贵的婆母,下有会争宠的侍妾姨娘,这样的日子又如何能过得称意。
谢琳琅叹了口气,问:“二婶娘怎么没来?”谢家虽说分了家,各自开府另过,但襄国公府是谢家正经的姻亲,依金氏的脾气自然不会失了礼数不来。而三婶娘严氏没来是因为这段日子被严八姑娘闹腾的,严氏做为严家的姑奶奶,最近都觉没有脸面出门走动,便托了病。
谢雨琅轻嗤了一声,道:“我娘昨天将贾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我爹大怒,两人吵得厉害,不定闹到了多早晚呢!我娘一大早就命人给我带话,嘱咐我跟国公爷与国公夫人致个歉意。”
谢琳琅讶然,金氏与贾姨娘斗了这么些年,对贾姨娘除了打板子关禁闭,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太严重的事,这回怎么……
谢雨琅也叹息一回,道:“还不是因为我的亲事么。”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金氏顾着自己女儿的名声,便关起门处置了。金氏原本为谢雨琅寻了桩亲事,正经子的书香之家,谢渊却觉得寻这样的婆家,于自己借不上力,便没看得上。这里边也不知贾姨娘吹了几回的枕头风,只为了借安敏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