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的手指红肿处,正是琴盖磕碰之处,一道红红的印子触目惊心的。她不想陶骧这样,急忙抽手。遂心抿着唇,似是被她手上的伤吓到,可是憋着不出声。
“牧之,静漪。”慧安在后面看了半晌,生怕场面再僵了,忙过来,拉了遂心的手,“囡囡又不是成心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囡囡跟舅妈来,让爸爸和妈妈说话。”
她说着把包着冰块的毛巾递到陶骧手上,拉起遂心就进屋去了。
静漪要走,陶骧没松手,拿了冰块敷在她手上。她此时才觉得手指钻心的疼。
陶骧低声问道:“练了多久的琴?”
她愣了下,冰块敷在手上,冰凉,可他的手热。
“没有多久。”她轻声说。
陶骧看她垂下头,手劲柔和了些……他眉舒展开来,也松开她的手,说:“手都肿了,还没有多久么?”
静漪不出声了。
在安娜老师家里见过遂心之后,她才重新开始弹琴。家里有一架老式的德国产钢琴,音都不太准了。她特地请了调音师来调好,这几日都在练习。不过琴艺毕竟荒疏久了,总有些力不从心。昨天练的时间长,手指的确肿了,手臂也疼。
练习的这么辛苦,不过就是想在女儿面前能把琴弹的像样一些。
“我带囡囡先走……慢慢来,静漪。”他转身之前,低声道。
静漪背对了他,点头。
她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远了。手中的冰块化了,毛巾湿乎乎的。她展开毛巾,覆在脸上。脸上的热却将冰毛巾渐渐暖了过来……车响,她拿下毛巾,看到陶骧和遂心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之慎夫妇带着四个孩子送他们——陶骧站在车边,看着遂心。
遂心站下,好一会儿,别扭地又回身,拥抱了下悦凝,迅速地放开,逃也似的上了车。陶骧这才同之慎夫妇握手道别。他整个人都显得松弛下来,还特地弯身同达仁兄妹说了会儿话,笑眯眯的……隔了这么远,静漪都能看到他的笑容。温暖而慈爱。她抬手,掩了唇。手指疼的越发厉害,心也疼,渐渐便不知道全身上下究竟都是哪儿在疼了。
他往她所在的方向一瞥。也只是一瞥而已,并没有别的表示。她转了身,听着车子驶离……眼睛有点模糊,她仰头。
星星布满天幕。
深深的夜色里,星星都显得安静了……
她离开时已经很晚,刚回到家中却接到陶骧的电?话。
陶骧请她稍等。她拿着听筒等了一会儿,听他说,我让囡囡和你讲话。
她呆了下,只听到细细的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的,囡囡。”她鼻尖发酸。
遂心那倔强而又气愤的模样,让她想到就难过。
听筒里又安静了,随后陶骧把电?话接了过去。
电?话里他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这两天我还在上海,你可以抽时间带囡囡出去玩一玩。晚安。”
?
?
?隔天静漪特地空出时间来,去吉斯菲尔路六号接遂心。
临出门陶夫人仍是看着她,面沉似水的。其他人倒还好,陶骧牵着遂心的手交到她手上,陶骏和尔安也都和她交谈了一会儿。陶骏还说这两日也就回兰州了。静漪便让他代问姑奶奶们和姑姑一家好。
其实静漪也不知道他们还希不希望收到她的问候,不过看着陶骏那愉快而欣慰的表情,觉得自己是做的对了。
遂心鼓着脸坐在车上,并不同她说话。任她怎么换着方式试图跟她开始交流,都不理睬她。
静漪索性先闭口不言。
到了公园,静漪走在遂心身后。
不是周末,又是早上,公园里比较清静。
静漪拎着遂心的东西,让车子等在外头,她就陪着不声不响、板着面孔的遂心走。
遂心不情不愿地跟她出来,无非是她乖巧地听陶骧的话而已。就连秋薇也帮着好话说了一车。
“囡囡。”静漪看到遂心洁白的鞋子踩到泥巴上,喊了她一声。
遂心却像是故意的,使劲儿碾了下。刚下过雨,湿乎乎的泥巴溅起来,遂心的白袜子上顿时粘了泥点。静漪看着,知道她还是在斗气。
“我讨厌你。”遂心说。
静漪走上去,捉住遂心的手。
遂心甩开她的手,瞪着她,说:“我就是讨厌你!”
静漪蹲下来,用力地攥着遂心的手臂。
遂心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小嘴紧紧抿着。
“囡囡,妈妈不是让你马上喜欢妈妈,但是,你得给妈妈机会……给妈妈机会照顾你……”
“我才不要。我有人照顾,好的很。”遂心不为所动。
静漪脸煞白。只觉得从遂心的小嘴里蹦出来的字句,冷酷而残忍。
“爸爸说要我跟你走。我不。”遂心清清楚楚地说。
“囡囡……”
“你是我妈妈,我知道了。可是我不会扔下爸爸。以前没有你,我跟爸爸跟奶奶跟薇姨跟逄叔叔都好的很。”遂心皱着眉。
静漪松开握着遂心胳膊的手,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无力。
“那好,你不跟我走。我留下来陪你。”她轻声说。
他要上战场,他要把女儿把家人都安顿好,没有后顾之忧。也许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她明白他的处境,每每考虑到他的想法,她都难以抑制地痛苦起来,她也愿意带着女儿远离战火……但现在看着遂心,她只想和女儿再不分开。
遂心瞪着她,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