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他说,“这不是个人恩怨。况且你如何不懂,要保存实力,就要战略转移,就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这不是他个人做出的决定。段奉孝已经溃败,白文谟正在溃败,这个时候,也只有我们能够顶上去。”
“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他手上无能者众、贪生怕死者众,唯独你不怕是么?可是你想想跟随你多年的那些人,他们呢?这些年你出生入死没错,他们也追随你出生入死,你看看到现在,你的嫡系牺牲了多少!余下的,敦煌、仲成他们,如今又都顶在最险的地方……牧之,我想想都要心疼死了!”静漪说到最后,不但眼泪下来了,几乎是在对着陶骧吼了。
“你在教我抗命么?”陶骧挑高了眉。
静漪沉默。
她何尝不知服从对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抗命,然后大片领土,拱手送人?劳苦百姓,任人宰杀?静漪,我是军人。上峰有命令,我要守;上峰没有命令,该守,我也要守。总要有人牺牲。”
“你的牺牲换……”静漪再次哽住了。泪眼模糊中陶骧坚毅的表情却异常清晰。
“这不是换。是争取时间。战略转移成功了,我们即便牺牲,也有意义。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不能以一时输赢定论。你懂我的意思。”陶骧回过头来,看着静漪,“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遂心走。”
“遂心不想离开你。我听她的……下雨呢,这么冷,让四海给你换厚一点的大衣……”她说着,见他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回应,显得她特别傻似的,就想先走。
陶骧回身将她抄在臂弯间,低声问:“都这个时候了,听遂心的,你傻吗?”
静漪挣了下,陶骧的怒气都在眼睛里,瞪着她,好像这样她就会听了他的话似的。
她也学了他,不说话。
僵持着,两人谁也不先开口。
静漪眼角的余光看到身后人影一闪,猜到是路四海等着呢,就推了陶骧一下,说:“该走了。”
“我送你。”他说。声音就柔和了些。她就这么在他面前,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什么时候,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有车来的。”静漪说。说完,咬了下唇。
陶骧听了这话,手臂收了一些。
两人身子紧紧的贴在一处,静漪更觉得难堪。她狠狠地又推他一下,不想陶骧带着她身子一转,站到后廊的阴影处,她心里一慌,险些就喊出来。陶骧也不进一步行动,只是将她堵在这里。黑乎乎的,她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仿佛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喜欢这样,突然的,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有点迷糊,但接下来的亲吻却是灼热而真实的。她反应过来,攥着陶骧的手臂,试图将他推出去……她急的要命,可是又毫无办法。陶骧的亲吻,温柔起来的时候,她难以抵抗。
“让我放心上战场吧。”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叹息,“我不能失去再多了,漪。”
他端正了下军帽,看着她,直到她在他的目光中不得不点了头,才静静地转身离去。
静漪靠在壁上,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慢慢地顺着后廊走出去,刚好看到陶骧的车队整肃待发。陶骧没有再回头看,路四海在上车前回身对她敬了个礼……车队消失在雨瀑中,静漪却久久不动。
一把黑伞撑在她头顶。
静漪转头看着之忱。显然他也是目送陶骧离开的。
“小十,我需要能打硬仗的人。为大局计,我别无选择。”程之忱说。
“那你要想好,如果只有他一人,一旦失去了他。日后你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静漪抬头,看着烟雨蒙蒙中远处的山景,“我知道,你又会说我自私,不顾全大局。但对我来说,大局,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牧之主意已定。”程之忱说。
“我难道不知道他主意已定?这个局势之下,他还能怎样?以他的性情,没有命令,都会主动请命到最危险的地方去的。”静漪望着三哥。她也不是不能体会他的难处。看到他的为难,她也心疼。“对不住,三哥,我明知道跟你吵也没用,还是来了。”
“那么你呢,小十?”之忱看了静漪。
“正如我不能动摇他的信念,他也不能强迫我改变主意。我回来,就是要与他同进退。我会在我应该在的地方,尽我应当尽的责任。”静漪走下台阶。
“小十!”之忱叫着小妹。
静漪脚步稳妥坚定。
他本想叫住她再劝说下的,但看到她这个样子,顿时明白自己不需多说了。
“三哥,再见。”静漪走在雨中,还是回下头,对着她的三哥微笑了下。
“我们会胜利的。”之忱说。
静漪微微仰头,看了之忱,点头道:“保重,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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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漪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事情带着遂心回到上海。
此时的上海已经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下。然而这个城市最神奇的地方,也就在于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仍改不掉充斥在空气里每一个因子中的生命力。
她和遂心下了火车,家里的司机来接。送遂心回了陶家。数日不见,陶夫人恢复的很不错。照着陶骧的意思,家里上下应该在收拾东西预备离开了,可陶夫人看上去并不着急。静漪也没多停留便告辞回自己的公馆。路上却连续遇到封锁。在街上停留的时候,她就望着外面:商店在甩卖货物、衣着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