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没了旁人,瑾言脸上的疲色此时才显露出来。
放下已经凉透了的茶盅,走到梳妆台面前,透过菱花镜瑾言看着自己的眉眼,除了沧桑便是深沉,哪有半分少女该有的玲珑清澈呢?
抬手抚着脸颊,瑾言蹙蹙眉,人前,她必须保持冷静,虽然显露出超越年纪的成熟,却不能让人感到任何异常,心境亦需要保持一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单纯干净。但在人后,她却还是会觉着疲累不堪。
种种筹谋,计算,如今换来的结果看似和前一世没什么区别,但瑾言只道,一切,已经大不一样了。
南华倾可以活下去,这就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几年后,自己更有机会出府,人世漫长,且看怎么活吧!
...
念头至此,瑾言眼中的黯然和疲色骤然褪去,取而代之,则是一抹清澈和从容。
深吸了口气,想着差不多南怀谷也该来了,瑾言对镜展颜一笑,娇娇玉颜又恢复了少女姿容。
“嫂嫂,怀古求见。”
不等自己重新梳妆,就听得门上传来声音,瑾言只得用指尖梳拢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鬓发,然后理了理身上略有些发皱的裙衫,这才开口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南怀谷踏步而进,身上还穿着在书院时的常服,头上扣着纶巾,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怀古,你还未用过晚饭么?”
瑾言迎了上去,见他卸下薄面披风,内里是青灰色的细布长袍,腰系一根缎带,通身上下看起来随寻常无奇,一张洋溢着笑容的俊颜却眉目清秀如画,更显得容貌出众了。
按陈柏所说,南怀谷此时应该早就从书院回来了,至少,晚饭也已经用过了。但眼前的南怀谷还是一身书院常服,瑾言知道,多半是自己相请而耽误了他用饭吧。
“今日老师多说了几句,所以下课钟敲了却没走成。虽错过了饭时,大家却都觉得收获颇丰。”南怀谷将纶巾也取了一并放置在披风上,看着莫瑾言,笑意融融:“古人风范,闻音后可三月不知肉味。我这一顿不吃,也没什么要紧的!”
瑾言不知南怀谷是有意推说乃书院老师耽误了饭时,还是真是如此,看着他,自己觉得心下愧疚,便到门边朗声喊道:“玉簪。”
玉簪听见莫瑾言叫她,赶紧从紫菀她们屋里匆匆出来:“主子,有何吩咐?”
瑾言只道:“南小爷来了,还没用晚饭呢,你去厨房,问问还有甜糕或者馍馍吗?”
“这怎么好意思。”南怀谷站在瑾言的后面,咧嘴冲玉簪一笑:“劳烦姐姐了。”
“谁是你姐姐!”玉簪“白”了南怀谷一眼,似是想起什么,又对着紫菀三人所住的屋子,喊道:“紫菀,你来为主子伺候一下客人。”
紫菀她们本来就在门边偷偷看南怀谷,听见玉簪叫唤,门一下就开了。
回头朝锦葵和绿萝笑笑,紫菀这才赶紧提步跟着进了正房,但目光却是不离南怀谷,有些怯怯的,更有几分好奇。
进了屋,瑾言亲自为南怀谷斟了茶,示意紫菀奉上,然后自行坐到上首的罗汉**上:“过来坐着谢谢,先喝口水暖暖,等会儿来了吃食才好下咽。”
见莫瑾言请自己同坐,南怀谷很高兴,从紫菀那儿接了茶,才道:“嫂嫂,之前我问陈管家,可知道您让我过来一叙是否有什么要紧事儿交代,可看陈管家似乎欲言又止,半晌也憋不出来一个字,我就没问了,想着嫂嫂不管有什么事儿吩咐,怀古一定全力以赴便是!”
含笑看着南怀谷,瑾言有些好奇,怎么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怎么没有他这样的精神头呢?
被莫瑾言这样笑眯眯地看着,南怀谷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接着又道:“嫂嫂别笑,怀古是说真的!这府里的情况,我住了大半年,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您若是觉得府里闷了,想要出去走走,告诉我一声,一定给您安排的即满意又有趣儿的行程。”
“怀古,今日让你过来,不是有事儿相求,而是有件事要给你知会一声。”瑾言见他兴致勃勃,倒觉得自己要即将说的话有些扫兴了,语气更是缓和轻柔了几分,才道:“你也知道,侯爷的病拖了这五年,一直都没怎么见好。如今我嫁过来,虽然没能在侯爷身边侍奉,却心里一直惦念着,该怎样才能帮侯爷尽一份力。”
“嫂嫂,你来了之后,我听老师说,侯爷的病已经比之前有了起色啊。”南怀谷皱皱眉:“您虽是嫁过来冲喜的,可不是来给侯爷治病的,您需要尽什么力呢?”
瑾言很是认真,目光看向南怀谷:“人在做,天也在看着,我就想,暂时搬去后山的清一斋,避世修行,为侯爷的病诵经祈福,看看,或许能尽一份绵薄之力也好。”
“搬去后山?”
“清修!”
脸色一僵,南怀谷手里的瓷盏“咣当”一声就落在了罗汉**中间的矮几上,洒出来剩下的半杯茶:“嫂嫂,可是侯爷逼您的?”
见南怀谷又气又愤,一旁的紫菀正要上前擦拭收拾,却吓到了,反而退后半步。
“紫菀,你先退下吧。”
瑾言却保持着冷静,先是支开紫菀,等屋里没了旁人,才缓缓摇头:“没有人逼我什么,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哪知南怀谷的头摇地更厉害:“就算他没用言语逼您,也肯定是让嫂嫂您觉得累了,才想彻底撒手不管这景宁候府的事儿。侯爷也不想想,正经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