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思梦殿中,陈贵妃倚在榻上,却再无平日里悠然出尘的模样,五彩的络子打到一半就被随意丢在了一边,繁琐的丝线交缠着,瞧着便令人生厌。
“老陈,父亲那边如何?”陈贵妃按了按额心,道。
陈公公垂下头:“老公爷那边……。不太好。近几日户部和兵部都想着法子作对,老公爷也很生气。”
陈贵妃失手打碎面前一只雪玉瓷瓶:“赵光那个老匹夫!”近几日陈国公处事接连不顺,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定是赵光的手笔。户部和兵部同将军府多少有些交情,尤其是其中几个老顽固,从前就爱跟陈家唱反调,这几日一反常态如此明显的挑拨,定是受了赵光的指使。
陈公公皱了皱眉,对陈贵妃的想法却是有些不敢苟同,迟疑道:“依奴才看,未必是将军府下的手。”
“哦?”陈贵妃斜斜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这朝中还有谁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陈家使绊子?”
便只有将军府那一群顽固武夫,才会处处同国公府作对,也不想想,日后天下都是她儿子的,介时要捏死将军府,也不过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将军府行事向来直接鲁莽,却欠考虑,依老公爷的话来看,这几次出事手势利落,咄咄逼人,如今娘娘只是怀疑,却毫无办法。将军府的人不会有如此心机,奴才斗胆猜测,是锦英王殿下出的手。”陈公公分析道。
“锦英王?”陈贵妃声音蓦地放尖了些,不若平日一般温和婉约,情绪不自觉的有些激动:“不可能!”缓了缓,她才道:“锦英王在朝中向来中立,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和陈家作对?”
陈公公叹了口气,锦英王真的中立么?他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陈贵妃到底是女人,女人要想懂朝中局势,到底有些弱势。萧韶虽得了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可皇帝对萧韶的看重,却不想是对待一个乱臣余孽。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这些年萧韶看似处在朝廷之外,并不偏帮,实际上势力深不可测,谁又能知道他的心思?前些日子来看,萧韶对蒋家的嫡长女很是上心,陈贵妃出手,萧韶既然命人送了宣游的人头过来,那就是表明态度,他要护着蒋阮了。如此一来,这般打压陈家,可不就是在给弘安郡主出气?
陈公公能想到的,陈贵妃自然也能想到,呆了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只要一想到萧韶为了蒋阮竟对陈家出手,她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郁气。狠声道:“好一个蒋阮,竟惹得锦英王另眼相待!”
陈公公低着头没说话,陈贵妃在宫中算是心思藏得很深的,他那点隐秘的心思,身为近身宦官,陈公公也是知道的。自从知道萧韶和蒋阮关系匪浅后,陈贵妃就时常失态,这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他有心提点,但陈贵妃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不会将他的话听在耳中。
……
惹得思梦殿的人失态的人此刻却是在呆在宫中一隅,皇宫之中处处都是心怀叵测之人,上一世蒋阮便已领教过了。这一世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从来那些踩她的嫔妾见了她也要捧着她。蒋阮自己是不甚在意这些事情的,只觉得蒋府里人人面目丑陋,宫中也多是杀机,倒是很难寻得一个清净的地方。
太后倒是知道蒋阮喜好清净,便将当初元容公主未出府前的偏殿收拾了出来,让蒋阮住进去。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且懿德太后这般做,教宫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心中思量更深,想着如今弘安郡主果真是太后面前得脸的。
蒋阮住进去后,倒是未曾改变里头的东西一丝一毫,原先是什么模样,如今依旧是什么模样。懿德太后虽看着冷清,实则心里却从未将那个早夭的女儿放下,即便过了多年,东西还是光洁如新。
露珠和天竺随身伺候着,天竺伤养好了后,每日练功倒是更勤了些,且随身带着好大一把暗器,防止突发事件。露珠一大早就去外头摘花了,结果没出去多久就回来了。
天竺奇怪:“花呢?”
露珠手上空空如也,挠了挠头,结巴道:“花……。花,姑娘,萧王爷来了。”
蒋阮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果真,便见露珠的身后闪出一道人影,黑色锦衣,银色腰带,不是萧韶又是谁?
天竺也是一怔,露珠摸了摸鼻子,很是惭愧道:“姑娘,奴婢拦不住。”
以露珠那点本事,要拦住萧韶这么个人确实是天方夜谭。蒋阮将手头的书放下,道:“我知道了。”
露珠朝天竺挤了挤眼,天竺忙道:“奴婢们先退下了。”不等蒋阮说话,便同露珠一道离开。
门被关上,蒋阮瞪着两个丫鬟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心中恼怒,这两人如今是越发没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目光又落在面前的俊美青年身上,这人疯了不成,就这么大喇喇的进宫,被人看到了又如何?况且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倒是越来越来去自如。
萧韶没有看到蒋阮的表情,走到小几前坐下,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到桌上。
“什么?”
“伤药。”萧韶道:“玉肌膏没有了,用这种草药敷,也不会留疤。”
蒋阮一愣,倒是未曾想到他是专门来送药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韶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也并非是来送药的,不过是听了锦三的一番话,不知道怎的就到了这里来了。好在没看到柳敏,令他心情舒畅了些。默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