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睫一颤,记忆又回到那个春光明媚的早晨。
他站在十里亭中,负手而立。她骑马而来,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咬了咬唇,还是下马跑了过去。
听到声音的他转过身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她没好气的看着他,伸手道:“我的玉佩呢?”
他笑笑,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她眼睛一亮,扑过去就要抢。他却故意抬高手臂,“谁说我要还给你了?”
她气得瞪眼,而后又软下声音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玉佩还给我?”
他摇摇头,“这可是你自愿跟我交换的。”
她立即将火儿从袖中掏出来,“我再跟你换回来,行吗?”
“不行。”他态度十分坚决,“我现在觉得,它不敌这块玉佩的价值。”
她立即恶狠狠瞪着他,火儿比她眼睛瞪得还大,张牙舞爪的就要来抓他。她见了,眸光一闪,手一松,火儿就朝他扑了过去。他嘴角上扬,并不意外。手指轻点,火儿立即在半空中一顿,然后很温顺的落在他肩膀上,对她笑得十分愉悦。
“还有什么招数,不妨一起使出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威胁道:“你要是不把玉佩还给我,我就…”她闭了闭眼,沉声道:“我就杀了你。”
她说的是真的,并非一时赌气或者玩笑。
他却并不放在心上,“好,我等着。”
“你——”她被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而后又想起在黑木林那几天他对自己确实还不错,便软了声音道:“这玉佩顶多就是一件配饰而已,你堂堂太子,什么宝贝没见过,非要跟我抢?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他不为她激将法所动,很好脾气道:“我准许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贴身玉佩在我这里。”
她又被他堵得咬牙切齿,同时心中一沉。只怕他早已看透这玉佩的秘密,知道她不会挖陷阱给自己跳,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这人软硬不吃,比武功吧,她又打不过他。
该怎么办?
她在纠结,他却已经将火儿扔了过来,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怎么说这玉佩也价值万金,我怎么可能让他人所得?”
她眉心一跳,他这是在暗示她不会将这玉佩的秘密说出去吗?
可是…
那件事涉及太广,她不能冒险。
爹、娘、大哥,还有慕容府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不可以任由她对一个认识不久且心思难测的人动恻隐之心。一旦他真的别有居心,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必须死。
她垂下眼睫,打算博最后的努力。
“你当真不还给我?”
彼时她心里无限期待,希望他将那玉佩还给她,那么就冲这几天他对她的好,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给她的答案却让她心如死灰。
“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
他笑得十分温柔,忽然对她招招手。
“过来。”
她下意识要拒绝,然后想起反正他活不久了,而且还救过她。罢了,就算给他最后的告别吧。她顺从的走过去,“干什么?”
“转过身去。”
她依言而行。感受到他几乎贴着她的背,温热的呼吸在耳边缭绕如烟,烤得她脸颊不由得红了红。
“你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耳垂一重。她哎呀一声就伸手去摸,却听他道:“别动。”
她手指一顿,隐约知道他似乎在给她穿耳洞。她有些想笑,眼角却涩涩的。从出生起,娘就给她脸上下了丑陋的红斑,遮住了她的容颜。从此她便和美丽两个字背道而驰了,所以她从来不穿耳洞,也没好好的梳过一次头。
那天在黑木林,第一次有人那么温柔那么认真的给她梳头…
鼻子有些酸涩,她立即忍住快要落下的泪,闷闷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会给女人穿耳洞?”
他低着头,呼吸喷洒在她脖子上,声音低沉而温柔。
“我倒是擅长给人针灸,还没给人穿过耳洞。我看你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若我一个不慎把你弄痛了,估计你也不会大哭大叫,正好给我做实验。”
前一刻还为他的温柔感动的她,下一刻就被她的毒舌气得不轻。
“你——”
“别动。”他立刻按住她要转身的动作,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还没完,待会儿一个不小心要是真的伤了你,可别怪我。”
她又努力的将那口气给憋了下去,感受到耳垂一股清凉,知道他在给她上药,刚才细微的痛楚很快就消散了。
“好了。”
他退后了几步,她立即转身,然后就对上一面镜子,她在镜子中歪着头,看清耳垂上细微的洞。她眼睫颤了颤,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他将镜子塞进她手中,“女孩子呢应该懂得打扮自己。”他手指放在她头上,手势很温柔,慢慢滑落她的脸颊,放在那块红斑上。她下意识想躲,却听她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以真面目见人。”
她心中狠狠一震,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与他说过同样的话。他让她等他,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再回来…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汹涌的情绪,她背过身去,故意用十分冷硬的语气说道:“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啊?凭什么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