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子嗯了声,算是同意他将凤君华带走了。然后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瘫软在地上的沈飞雪和抱着她的沈夫人,这事儿还是得解决。
云墨自然懂他的意思,回过头来,脸上刚才的柔情款款已经褪去,眼神清寒而冷漠,淡淡道:“宫中礼乐歌舞向来是由母后安排,母后大去后后宫无人,此间宴会重重也该交由尚司局负责。沈大人掌管工部,何时竟插手后宫之事了?难不成朝中无事,沈大人便插手替父皇管理后宫杂事?沈大人当真是忠心得很。”
任谁也听得出这番话问罪的意味有多重,沈中良原本就因自己的女儿今日之举得罪了云墨而惶然担忧,此刻一听得云墨发难,立即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微臣知罪,求…”
“既然知罪就不用‘求’了。”云墨握着凤君华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截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沈大人许是年纪大了忧思过多,便有些糊涂了,忘记了什么叫做安守本分各司其职。工部是个细心的活儿,断然不能出丝毫差错,否者哪天朝臣户籍忽然没了,倒是一桩麻烦事儿,沈大人也担不起这个罪名。”他说得云淡风轻,沈中良却听得汗流浃背,几次想插嘴,云墨却不给他丝毫机会,淡漠而不容置疑道:“在其位谋其政,沈大人既做不到这一点,便让给有能者居之吧,你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辞官归野安度晚年了。”
沈中良面色大变,失态惊呼。
“殿下…”
云墨已经不耐烦了,回头对云皇道:“父皇,儿臣这样做,您意下如何?”
云皇向后靠了靠,神色有些散漫,也没看一眼沈中良,嗯了声。
“准。”
沈中良面色一灰,心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大半生官场沉浮,大半生努力经营,好不容易走到今日的地位,如今全都完了。
“来人。”云墨刚欲吩咐人来摘下沈中良的顶戴花翎,沈飞雪忽然尖锐的一声嘶吼。
“慢着。”
所有人都是一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让人意外而震惊,以至于好多人都忘记了原本今天挑事的罪魁祸首沈飞雪。如今听到她的尖叫,人们这才想起来,一切,都是由这个沈府小姐闹出来的事儿。
沈中良原本已经心如死灰,听着女儿的尖叫,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这事儿的起因,想起几天前女儿让他买通宫中司乐让她充当舞姬献舞以博太子殿下欢心。一来后宫无主,这种事即便他插手,只要没犯下什么大过反倒是给宫宴添了喜庆,便有功无过。二来若她真的能得云墨喜欢,将来便是东宫侧妃。他越俎代庖这事儿,便也自然的不了了之。
只是万万没想到,后果却是一败涂地,还累得自己丢了官位,沈府从此风光不在。
一时之间便是又悔又恨,悔自己不该鬼迷心窍想要更上一重楼而答应了女儿如此荒唐的要求。恨女儿不争气无法博云墨欢心,还害得自己一无所有。心中似焚烧的火焰,将他所有的恨意不甘全都烧灼成一团。模模糊糊他又忽然惊醒,想起云墨的心思深沉和刚毅决断,想起他微笑自若却顷刻能翻云覆雨的手段,他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之前一直疑惑的,想不通的问题,在此刻已然有了清晰的纹路。
宫规如此严谨,宫中司乐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他收买?皇宫里都是云墨的人,以他的心思,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动的这点小心思?而那个叫做瑶罗的婢女,怎么会一开始就手抱古琴?显然是有备而来。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他脸色一寸寸白了,眼神里却蔓延出了悟的绝望。
中计了。
从一开始,他就踏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
今天的宫宴,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计,一个针对他的计。更是为了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果然,他的确是老糊涂了,怎么会以为云墨忙着和他的太子妃甜蜜恩爱,忽略了这些微末小事呢?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东越的太子是如何的宠爱太子妃,如今太子妃的生辰宫宴,云墨岂会容许丝毫的差错?
他明白这些,被妒火和怒火冲烧的沈飞雪却不明白,她面色煞白肩头已经被血染红,那红似乎要染到她眼底。她看着云墨,又赤红着眸子瞪着凤君华,道:“你只是被她美色所迷而已,妖女…啊…”
话未说完她忽然又是一声惨叫,左肩爆出一个血洞,鲜血咕噜噜横流,飚得身边沈夫人满脸血腥,她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骇然扑上去,凄声道:“飞雪…”
然而她没能扑得过去,云墨手指虚虚一抚,一道透明结界便阻挡了她。下一刻,她又看见女儿沈飞雪忽然双手捂着脖子,面色十分痛苦,似乎在承受着什么酷刑一般。
沈飞雪的确在承受酷刑,此刻她的脖子被无形的绳索束缚,她几乎无法喘息,甚至顾不得被戳穿还在流血的肩头,满手鲜血的去松那几乎触摸不到的绳索。那是罡气,是云墨给予她的惩罚。
“殿…下…”她挣扎着凄然看着云墨,眼神里泪光楚楚,满含祈求和幽怨。
沈中良此刻也反应过来,却不敢上前求情,而是满脸惊恐骇然的颤抖。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男子的森寒铁血,无情冷硬。
云墨根本不看沈飞雪一眼,淡淡道:“辱我妻者,必死。”
这话听着耳熟,天机子刚才不就说了类似的话么?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