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有人在厮杀有人在算计,也有人在灯光下沉思。朦胧的烛火将站在窗前的男子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分外孤寂凄清。
珠帘垂落,云鬓雾绕的妇人手里拿着软毛织锦披风走了过来。
“夫君,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男子转过身来,容颜清俊儒雅,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几岁,正当好年华,只是眉宇间笼罩着层层忧丝。
“夫人,有人闯入玉佛山了。”
他是颜家族亲的一支旁系,祖上和颜真义的父亲是三弟,论起辈分,算得上颜诺的叔叔,在三房这一支排行老大叫颜中乔。他的妻子也是江湖名门闺秀,姓赵。
赵氏将披风给他披在肩上,微笑道:“咱们不过只是旁系子孙,如今颜家自然有家主打理,家主未有吩咐,我们不可插手内务。”
“家主年少…”
“他已经二十六,不小了。”赵氏打断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道:“夫君,你忘了咱们旁系一支自出生就发的血誓了吗?玉佛山机关重重,来人能闯上来,若没有内鬼相助,便是极为厉害之人。现在已经过了丑时,前面的动静却已经没有传到咱们西苑来,说明来人不多。”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忧心。”
颜中乔皱着眉头,“你想,玉佛山山脚有冰火机关,山腰有暗卫阻拦,山顶有毒雾,山峰又相聚几百米,在没有桥梁做媒介的情况下除非有举世无双的轻功,否则根本无法从另一座山峰飞过来。况且颜家大门的开关也是有机关的,旁人不解其意便会中毒。而且就算走进来了,也会惊动暗卫。算算时间,也有两刻钟了,到现在都还没被抓住,只能说明来人武功十分高强,甚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担心…”
“夫君,你担心也没用。”
赵氏道:“老太爷现在不在山上,亦且由家主做主。”
颜中乔沉吟半晌道:“家主这两年来屡屡失误,我是担心他年少气盛为情所惑。”
赵氏笑了笑,眼神有些深,道:“颜家至今为止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吧。当年祖先和南陵始皇打天下,曾许诺将江湖交给颜家,颜家历代效忠南陵,这本无可厚非。但你不觉得,南陵这一代的太子,有些罔顾自己身上重任了么?”她走到桌边,给颜中乔斟了杯茶,道:“颜家子孙都发过血誓,致死为南陵效命,不惧刀山火海。那是颜家赋予的使命和责任,每个子孙都应深以为荣不可违背。但这仅次于护卫南陵江山,而非助皇室私人恩怨。”
颜中乔又蹙了蹙眉,声音微沉。
“夫人…”
“夫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氏脸上笑容微敛,正色道:“倘若今日天下纷乱,有他国侵略南陵,我等自然义不容辞下山为南陵效命。可如果战争的前提是因为有些人一己私欲,如此牺牲,值得吗?我并不是推脱身为颜家子孙的责任,只是觉得,在我们履行自己身上的使命之前,得先明辨是非和轻重缓急。”
她坐下来,叹息了一声,眉目笼着愁思。
“我们虽然终日在玉佛山上未曾踏足尘世,但这些年四国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你我都清楚,尤其这两年。我不否认,南陵明太子胸有乾坤,若能一统天下,必定也是千古一帝。但他如今所为,与他五君子称呼相悖,更遑论帝王之尊?众所周知,二十一年前的天女如今是东越太子妃,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明太子与云太子虽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摒弃各自身份不说,好歹也是并列的五君子,如此不择手段意图抢夺他人之妻,夫君你觉得这样的人能胜任江山之重么?”
颜中乔眼神里一抹黝黑,湮灭了烛火。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先祖留下的训示是无论何时何地颜家子孙都要以南陵皇族为重,不惜一切代价。夫人,你慎言。”
赵氏并无惶恐之态,依旧笑得清浅而深邃。
“夫君,你莫急,妾身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比起颜氏一族的责任使命,难道夫君不觉得,在此之前,应该让明太子意识到江山和红颜,不可兼得吗?”
颜中乔心思一动,而后眼神微暗。
“咱们只是颜家分支,不能直接参与皇族之争。”
“我们不可以,但是家主可以。”赵氏道:“据我所知,家主也曾多次劝过明太子,然而明太子依旧不为所动,我行我素。夫君,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但颜家门楣向来不若世俗之人肤浅,不许女子罔论大事。依妾身愚见,明太子私心大于江山重任。我颜家倾全族相助,若因他的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自此陨灭,这可对得起颜家祖先?对得起颜这个姓氏?对得起颜家百年荣耀和南陵百年江山?”
她叹息一声,“夫君,咱们虽然是旁支一脉,但若论起亲疏,偌大玉佛山,咱们这一支可是和嫡系最近的。如今老爷子被囚东越,咱们自顾不暇,若再此时为明太子一己私欲而大动干戈,颜家必定元气大伤,也讨不了好,这样做,值得么?”
颜中乔眼神闪了闪,道:“那么夫人的意思是…”
赵氏抿唇微笑道:“夫君,今夜大敌当前,颜家自顾不暇,便是山下南陵有难求助,我等如何还能分身前往?颜家百年传承,子息众多,届时七小姐必定下达命令让叔公他们下山。颜家有令,家主嫡系一脉若有吩咐,我等不可不从。然而若半数以上的人反对,那么只要没有家主铁令,我们是可以不必遵从的。”
话已至此,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