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如今战事处停,消息还不至于太过闭塞,再加上全国分布的暗卫信息网,所以沐轻寒在翌日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已是四月,北方虽然降雪量大山头有积雪属于常事,但往年再大的雪都有过,那个地方却从未出现过雪崩。很明显,这是人为。
边关战事即将开始,北方竟然又闹出这样的天灾人祸,地方官员频频上奏请求朝廷派兵支援。朝中大臣针对此事也形成了两个派系。以左相为首的韩亦谏言:“如今战事告急,朝廷原本支出就大,若再此时打开国库赈灾,那么前线的将士军粮吃紧,这战争还要如何打下去?况且那小城原本就是穷乡僻壤,索性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无力挽救。银子放出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索性舍弃,支援前线战事更重要。”
右相殷少安则反对道:“虽然北方小城地处偏僻,但也是西秦子民。陛下身为天子,天下万民皆为陛下子女。子女有难,怎能冷眼旁观不施以援手?如今战事告急,百姓人心惶惶,再遇此等天灾,自是希望能得朝廷救助。若陛下就此舍弃,难免民心动荡,于前线战事也不利,请陛下三思。”
“殷大人太过危言耸听了吧。”韩亦瞥了他一眼,道:“陛下自是宽厚为怀,但此一时彼一时。边城百姓固然是陛下子民,然则前线战事就不是了么?他们正在为西秦的安定鞠躬尽瘁流血牺牲。边城因雪崩已死伤无数,活下来的不过寥寥数几。而前线将士,却有十万者众。两相权衡,便是三岁小儿都懂的简单算术,殷大人岂能不知?”
殷少安脸色一沉,眸光如利剑般刺过去。
韩亦已经回头对沐轻寒拱手高声道:“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身后附和声响彻一片。
“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你——”
殷少安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两步,铿锵有力道:“陛下,正是因为边城百姓所剩无几,朝廷才更应该援救。前线将士固然劳苦功高,但百姓何其无辜?他们已经丧失家园,如今最后生的希望便在陛下手中。陛下向来宽厚仁义,慈悲为怀,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别说边城百姓尚有存者众多,便是还剩一人,陛下也应该施救。如若不然,日后传出去,怕是有心人以为陛下您残暴冷血,对百姓死活置之不理,有碍圣明啊,陛下。”
他说着已经跪了下来。
后面同样一大批人跟着跪下,“请陛下三思。”
“殷大人。”
韩亦不阴不阳的开口了,“陛下以仁义著称,你却诽谤以残暴,是何居心?”
殷少安怒目圆睁,“你——”
韩亦又怪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哦,老臣突然想起一件事。那边城县令,好像昔日是殷大人的门生吧。从这里到边城,虽然相隔也不过三天路程,但其中关卡却是有数道。朝廷派发赈灾银子一路运往灾区,经过这些关道,不知道到达目的地后还所剩多少?最后到百姓手上的,又还有多少?”
殷少安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亦笑得很和善,眼底却划过精光。“大家都知道,雪灾过后容易流传疫病,届时就算还有人存活,只怕也会死于疫病。朝廷打开国库赈灾,到了边城以后银子又该用往何处?还不是当官的中饱私囊?不过小小边城县令,想来也没有那么大胆子。”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提高,道:“陛下,臣是担心,有人口口声声心怀大义是假,贪污受贿是真。如今前线战事紧张,若再容此等贼子趁此作乱雪上加霜,于战事危矣,国之大患。还望陛下,三思!莫要给奸臣利用,坏了西秦根基。”
最后一句话,口气微微加重,明显的意有所指。
殷少安脸色铁青,手指颤抖。
“韩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韩亦面不改色,“老臣只是实话实说,没什么意思。殷大人何必如此动怒?莫不是,心虚?”
“你——”
“好了。”
冷眼看他们口舌针对的沐轻寒终于开口了,“两位爱卿都不要再争了,金銮殿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成何体统?”
殷少安连忙俯首,“老臣失态,请陛下恕罪。”
韩亦也道:“请陛下恕罪。”
沐轻寒挥了挥手,“此事朕已有定夺,二位爱卿不必再争。”
底下两人都眸光闪动,却没有再开口。
沐轻寒脸上笑着,眼神却微微有些冷。
利用雪灾,离间朝臣反目,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么?
好,好得很。
不过他也算是有一定的收获。
“殷大人说得对,边城百姓亦是朕的子民,如今出了这等天灾人祸,朕身为天子,岂能冷眼旁观不施以援手?”
韩亦皱了皱眉,“可是…”
“韩大人不必再说了。”沐轻寒再次打断他,语气微微寒凉。
“这次赈灾的重任,就交给韩大人去办吧。”他笑容可掬,“韩大人一心为国,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是吗?”
韩亦心神一凛,“臣遵旨。”
殷少安忧心忡忡,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抬头对上上方那年轻帝王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说的话顿时淹没在喉中。
同一时间,离恨宫。
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