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衣摆点地,逶迤而过,不带丝毫表情的吩咐。
“父皇驾崩,传令百官进宫——”
他身后,肖含芳惨白着脸,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她抬头,满目含泪的看着他逐渐消失在珠帘后的背影。
殿下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父皇得不到的,他会得到?
他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他还想要得到那个女人?
她已经疯了,已经是个疯子,已经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已经是个残花败柳。
为什么,为什么他无视对他一往情深痴心不悔的她,非要对一个有夫之妇念念不忘?
为什么?
浓浓的悲愤哀凉化作嫉妒仇恨,一寸寸蔓延至血脉深处,烧得她浑身都在痛。
凤、君、华!
她听不见外面一声声高呼着陛下驾崩的话,听不见那些妃子宫人们哀痛或者公式化的哭泣,也看不见这满目亮堂华丽的宫闱寝殿,满心满眼的都写满了仇恨不甘。
“娘娘。”
贴身侍女若兰来扶她,“地上凉,您先起来。”
肖含芳抓着她的手,指甲狠狠的掐入了她的皮肤,若兰忍着痛,却没敢惊呼出声。
“娘娘,起来吧。”
肖含芳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冰凉再无从前温婉之色。
若兰一惊,脸色微微泛白,不敢再多说一句。
肖含芳扶着她的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群太医宫人,嘴角噙起浓浓嘲讽。
“若兰,父皇驾崩了,国丧之后殿下就会登基为帝。”
若兰点头,“是。”
肖含芳双手放在腹部,挺直腰板,面上没有笑容,却自有豪门贵女自幼训练的威仪和高贵。
“本宫是殿下原配妻子,殿下登基,本宫便是皇后。”
若兰一惊,本来这话是没什么不对,但此刻皇上刚驾崩,太子妃便说这种话,有谋逆之嫌,要是传出去,可是会杀头的。
“娘娘…”
“怕什么?”
肖含芳眼神讽刺,“殿下都不怕,本宫还有何顾忌?”
她嘴角一勾,幽幽道:“若兰,在这宫里呆了一年,你难道还不明白一个道理么?本宫是殿下的女人,一切都应该以殿下意愿为先。父皇驾崩,殿下未曾掉一滴眼泪。本宫若是伤怀,岂非忤逆殿下?”
若兰脸色惨白如雪,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肖含芳看着地上那些将头埋得更低的宫人,眼角讥嘲更浓。
“无论殿下心里喜欢谁,想要得到谁。本宫,都是他唯一的原配妻子。”
是的,无论他对凤君华有多迷恋多痴狂,她已经是他的妻,纵然他不碰她,她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她未曾犯七出之条,他就没理由休了她。况且如今边关战事频繁,太子妃位若有变动,必定影响前线战事。他是聪明人,必定不会自断其臂。
得不到他的心,那便守着他身旁独一无二的位置。
南陵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她。
她面色淡淡而眼神坚决,黑色的烟雾渐渐淡化从前的柔弱温婉。
世家女子,从来都不是善良可欺。只是那些手段,在这空无一人的东宫之中,未曾有用到的地方而已。
女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为了抓住自己心爱的男人,什么事去都能做得出来。
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善良温婉的肖含芳留不住他的心,那就抛却这一切吧。既然得不到,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
南陵宣弘二十六年,宣弘帝驾崩,举国哀痛。
七日后,太子明月殇继位,册立太子妃肖氏为皇后,统御后宫。
……
雪山之巅,一望无际,皆是一片白。
明月轩负手而立,淡看远方。他此刻已经没有戴斗笠,露出微微苍老的容颜,黑白交错的发丝格外令人触目惊心。
天机子站在他身侧,道:“你父皇驾崩,你不去为他送行?”
“你女儿得了失心疯,你不下山去看她?”
天机子漠然,半晌才道:“你若早公布那血书,或许她早已崩溃,墨儿也将受制,届时天下便是南陵手中之物。”
明月轩没有笑意的笑了,“师兄是在怪我没有把握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么?”
天机子不语,看着他的眼神微微复杂。尤其触及他半黑半白的头发,神情更为悲凉叹息。
“生死之劫,我原以为我能帮她渡过,没想到还是逃不掉。”明月轩抿唇,轻轻道:“这或许是命中注定,人有再大能耐都无法与天抗衡,我带着那个秘密逃了三年,最后还是在我手中真相大白。”
天机子长长叹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无路可逃。即便没有那封血书,她的记忆终究会有恢复的那一天。”
明月轩静默良久,才道:“师兄。她…能躲过这一劫么?”
天机子依旧看向远方,“死劫已过,唯有生劫。”
“生劫?”
明月轩蹙眉,“何意?”
天机子沉吟一会儿,才道:“有时候,生,比死更可怕。”
明月轩眸光微沉,背在身后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微微吐出一口气,道:“有何法化解?”
天机子半阖了眸子,道:“冤有头债有主,世间之事,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有债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