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莫老夫人招了顾嬷嬷进来。
“你也来了这些日子了,我这身子一直不是太爽快,也没招你过来问问,你来了京城之后,还习惯么。”莫老夫人斜卧在榻上,微微垂着眼帘。
“老奴谢老夫人挂念。”顾嬷嬷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笑道:“老奴是个贱骨头,跟着主子到哪里还不都是一个样,只要还能伺候主子,能与两个孩子在一起,到哪里都习惯。”
莫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似有一份迟疑,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这张嘴,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是这般中听。”
顾嬷嬷将莫老夫人刚刚微愣迟疑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一冷,对这位主子算是冷了心,寒了骨了——她这主子是铁了心要将她推出去做替罪羊啊!
她虽说偶尔会背着主子做些不应该的事情,可是说到底,真正伤害到这个主子的事情,事关这个主子的大事,却从来都不曾做过,这么多年了,就是养个猫,养个狗,也该有几分感情了,可是她这个主子,居然就这样要舍了她去:要知道那可是会要了她的性命啊。
她跟着莫老夫人大半辈子了,可以说,这世上最了解莫老夫人的人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这个一直伺候着的奴才,所以莫老夫人刚刚的神情,所代表的含义,她最是清楚——愧疚。
能得她这个主子一个愧疚的眼色,看来这就是她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对她苦劳的评价。
这样薄情寡淡的主子,还有什么好挂念的,比起五小姐来,这位主子实在让人寒心,这么一对比,顾嬷嬷原本还有几分迟疑的心,顿时坚定了——良禽择木而栖,老夫人既然不念主仆之情,要谋算了她的性命,她又何必挂念太多。
顾嬷嬷想起之前在山谷镇的时候,自个儿将小孙子的事情借着打趣,透露给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是怎么说得——这敢情好,我莫府又要多了个能干的管事了。
听听,五小姐一下子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一张口就是许了她们一家子的身契,可是她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却是揣着聪明装糊涂,连自家小孙子的一张身契都舍不得。
现在更是毫不犹豫将她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老奴给舍弃了,她还有什么好不舍的。
顾嬷嬷仔细的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平淡,笑吟吟的开口:“老夫人这话说得,老奴可是实打实的实心话,您是知道老奴这个人的,嘴笨口拙,向来又是个一根芦柴通到底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您当年会让老奴跟着陪嫁过来,不就是看上老奴是个实心眼的么。”
莫老夫人笑了起来:“你就贫吧。”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过几日就是清明了,我想着一家子祭祖,这么的大是事情,怕是老四家的也担不起,你是家里的老人,往年在山谷镇也是你操持的,这次厨房里准备饭菜的事情,还是你亲自操持吧!老四家的,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顾嬷嬷垂下眼帘,眼中的光芒一闪,嘴里却恭谨的说道:“老奴定然小心,不会丢了老夫人的脸。”只怕不是嫌弃四夫人上不了台面,而是怕四夫人在,不好下手吧。
莫老夫人欣喜的点头:“你办事情,向来稳妥,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倒是又看了顾嬷嬷一眼,到底可惜了,这么个能干的,这次怕是要折损了,真有些舍不得,可是,若不是顾嬷嬷出面,只怕事情也难办妥,寻常奴仆,怕是到时候,也难让人信服。
顾嬷嬷瞧着莫老夫人心情颇好的样子,又陪她回忆一番以前的日子,直到莫老夫人面上露出些疲惫之色,才知情识趣的离开。
刚刚出了莫老夫人的房门,顾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回首看了眼了,眼中的冷光四射,随即,眼中闪过坚决的神色,掉头,脚下不再迟疑的离去,到了自个儿的房里,招了个小丫头过来,低低的吩咐几句,那小丫头应了下来,一路机灵的避过众人的视线,出现在锦好的院子里,寻了云燕,将顾嬷嬷交代的话,仔细的说了一番,然后又极快的离开。
莫锦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云燕将顾嬷嬷传来的消息说完,手下托着自个儿的下巴。湖水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如同一池潋滟的水,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莫老夫人和王氏的算计看在眼里。
说真话,她还真的没有看在眼里。
思索了一下,走到圆桌子旁坐下,瞧着上面还冒着热气的血燕,对着一旁的云燕问:“佟姨娘这血燕送了几天了?”
云燕算了一下日子,道:“算上今儿个,已经十天了。”
“已经十天了,算算这时间也差不多了,也难怪忍不住了。”锦好自言自语,弄的云燕一头雾水,不过自家小姐做事,向来是有勇有谋,胸中自有天堑,她也不需要担心。
只是这佟姨娘果真是养不熟的,这才几天,就跟着王氏后面溜须拍马起来,听说莫锦冉那里,也是见天儿送血燕,居然将自家小姐和那个人渣相提并论,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过,这上等的血燕,倒是便宜了雪兰和她这两个丫头。
清明节这一日,像是老天爷也感应到世间淡淡的忧伤,一早上就下起了毛毛细雨,只是如今已经打了春,天气也渐渐地变得暖和起来,所以雪兰从利花圆木角衣柜中取出一套淡蓝色的丝绸夹袄和白色的百褶裙,一边问着锦好:“小姐,您看今儿个穿这套可好?”
锦好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