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人和林捕头都没料到。先前信誓旦旦指证何柏海的人,这会儿居然示弱。吕大人再拍惊堂木,沉声说:“你既然对主家情深义厚,也知道自己错了。那先前你所言唐安的字画,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事情一桩归一桩。唐安的字画,的确是犯妇从老档摹…”
“你胡说,什么唐安的字画,我压根不知道。”何柏海对着吕县令磕了一个头。“大人明鉴,在下只是老实本分的商人,读书不多,从来不好风雅,哪里懂什么字画。”这些话是何欢的意思。
吕县令稍一沉吟,又朝一旁的林捕头等人看了一眼,这才回头质问水汀:“你老老实实交代,字画到底是哪里来的!”
“大人,犯妇命如浮萍,没名没分委身老爷。只为苟且偷生。字画若不是从的玫模哪里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水汀说话间,师爷已经把唐安的字画摆在吕县令面前。吕县令看着眼前这副气势磅礴的骏马图,心中也是五味陈杂。若是真让他抓住几个反贼余党,那可是大功劳一件,说不定可以助他平步青云。可他直觉,事情并不如表面这么简单,他怕惹祸上身。
何柏海见吕县令不说话,再次坚称他从不知道什么字画,更不认识唐安。
就在吕县令依旧犹豫不决之际,水汀转头对着何柏海重重磕了一个头,哀声说:“老爷,妾身只想如蝼蚁一般苟且偷生,您的情义,妾身只能下辈子再还给您。”
堂上众人不知其意。吕县令正要呵斥她,就见她复又转身,一字一句,清楚无比地陈述:“大人,当日肖捕头去老爷的宅院搜查。只得一堆灰烬,但有一样东西却是烧不尽的。犯妇可以证明,何家素来与反贼唐安有往来,赃物不仅仅只是这幅画。”
话音刚落,整个大堂陷入了安静。吕县令下意识朝林捕头看去。林捕头正欲开口,何柏海抢先怒道:“你胡说什么,你一力诬陷我,与你有什么好处!”
水汀转过头,用泪眼凝视何柏海。片刻,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下,似在诉说无尽的懊恼与不舍,仿佛正在告诉他,她也是身不由己。
何柏海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不由地暗忖:平日里她深居简出,压根不与人接触,怎么可能与男人私奔?莫非,她受人胁迫?
吕县令见两人“深情凝视”,怒道:“你到底有何证据?”
“大人,何老爷虽然受人蒙蔽,把所有东西都一把火烧了,但当日,我们在山盟海誓之际,他曾用唐安雕刻的印鉴,与犯妇立下盟约……”
“贱人,原来你早就打算坑我!”何柏海愤怒地扑向水汀,劈头盖脸两巴掌,又去掐她的脖子。
水汀手脚都被锁着,只能一味闪躲。吕县令大声呵斥衙差拉开他们。可何柏海一心只想着,水汀曾誓言,下辈子一定要做他的结发妻子,原来是为了诓他留下罪证,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乎气力,任凭衙差拉扯,就是掐着水汀的脖子不放。
水汀泪眼迷离盯着何柏海。慢慢的,她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表情仿佛在说,你杀了我吧,我情愿死在手上。
何柏海怔了一下,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恍惚中,他只见水汀突然倾身靠近自己,随即一个轻柔的嗓音附在他耳边说:“老爷,把一切推给大房,妾身只想报答您的恩情。”
闻言,何柏海一下放开了水汀,立马被衙差们拉至一旁。他不可置信地看她,只见她幽怨地看着自己,那绵绵情意仿佛正诉说无尽深情。他突然很想问一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刻,他相信,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吕县令被这一场闹剧弄得心烦意乱。他不耐烦地指了指林捕头,扬声说:“你来问。”
“大人。”肖捕头上前一步,急道:“这个案子是下官负责的,上一次若不是何大小姐挡着,我早就拿到证据了。”他不想每一次都被林捕头抢了风头,先前明明是他给吕县令出谋划策。
肖捕头言者无心,何柏海却是听者有心。前些天火烧物证一事,他完全可以推给何欢。至于字画、印鉴等等,他可以一口咬定,是三年前分家的时候,何家大房分给他的,他压根不知道唐安是谁。
魏氏刻薄,让他为了自保诬陷大房,他毫无心理压力,可何欢毕竟是无辜的。虽然她曾勒索他银子,但仅仅那一次罢了,除了那次她从没有蓄意针对三房,再说,这些天她尽力助他脱身。
事到如今,他肯定脱不了身,女儿与陵城吕家的婚事恐怕再无希望。这会儿他若是指证大房,三房仅仅只是受牵连。如若不然,说不定吕县令就会拿他们一家里换前程。可是即便他指证了大房,水汀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表示,她受人胁迫?
他到底应该如何抉择?
水汀看出了何柏海的犹豫,她低头道:“大人,犯妇走投无路,才会在衙门前击鼓鸣冤……”
“闭嘴!”林捕头沉声低喝一声,上前几步走到吕县令的案桌前,对着吕县令行了一个礼,回头对着水汀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他逼视水汀,直至她点头,他问道:“你原本姓谁名何,家住哪里,家里还有哪些人?”
这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所有人都呆住了。
何柏海恍然想到,何欢曾告诉他,唐安压根没有这么大的女儿,那么水汀又是从哪里得到唐安的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