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何欢对沈经纶,说不上怨恨,毕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林曦言,沈经纶没有义务照顾她,体谅她的情绪。自从决定留在沈家,她没再纠结沈经纶到底有什么打算,又会如何处理衙门的案子,助何家脱身。
午后,趁着萱草不在,何欢借口与小丫鬟说话解闷,打探儿子的境况。
可惜,小丫鬟只知道,每一日都有下人向沈经纶禀告沈念曦的病情,但来人到底说了什么,她们不得而知。
何欢满心失望,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沈经纶没有赶去郊外的庄子,就表示他们的儿子正日渐康复。
申时,何靖午睡起床,何欢向小丫鬟讨了文房四宝,关上门陪他读书。
傍晚时分,沈经纶刚送走吕县令派来的“信使”,就从萱草口中得知,何欢悠然地过了一下午,没再找人问东问西,更没有坐立不安。他失笑,转念间又觉得嫉妒。
入夜,沈家的大门已经栓上,二门也即将落锁,何欢站在屋子外遥望夜空。自从得知曹氏被肖捕头押上公堂之后,她没有得到衙门那边的进一步消息。
沈经纶一定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也知道衙门的动向,她应不应该再找萱草问一问?
何欢正犹豫之际,忽听园子内传来隐隐约约的琴声。她屏息聆听,琴声很微弱,但她依旧能分辨出,那是沈经纶喜欢的曲子。难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所以他心情不好?
“表小姐。”
萱草的呼唤吓了何欢一跳。她深吸一口气,朝琴声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问道:“什么事?”
“表小姐,大爷说,您若是有话问他,他这会儿得空,奴婢可以引您过去。”
“现在?”何欢暗暗诧异。夜已深,他们深夜相会,于理不合吧?
萱草肯定地点点头。流利地说:“大爷只有这会儿有空,若是表小姐没什么事询问大爷,请您早些歇息吧。”
何欢愣了一下,目光掠过廊下的翩翩烛火,朝二门看去,嘴里说道:“我记得表姐提过,再过半刻钟,二门就该落锁了。”
“是。”萱草点头,做了一个“请回屋”的手势。恭敬地说:“时辰不早了,请表小姐早些歇息。”说罢,她对着何欢屈膝行礼。
何欢有太多的事想问沈经纶。犹豫片刻,她一字一句说:“你带我去见表姐夫吧,不过你也说了,时辰不早了。”
好似早就知道何欢会这么说。萱草笑道:“表小姐放心,奴婢带您过去,自然也会带您回来。您不会迷路的。”
何欢一下涨红了脸。她们说的哪里是迷路与否,她不过是顾忌时间太晚,不该与沈经纶孤男寡女见面,这才心生犹豫。而萱草刚刚暗示她,是她多虑了。
片刻,何欢脸上的热气散去,不由地深深看一眼萱草。她不过是一个二等丫鬟,她敢这般说话,自然是别人授意。至于“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何欢瞬间有些恼怒。现在的她不是林曦言。沈经纶半夜邀她相见,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见色起意,一心纳她为妾?
何欢暗暗讥笑自己的荒唐念头。就算世上的男人都会见色起意。沈经纶也不会。前一日,她坚信谢敏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此刻她却怀疑他,防备他,她这是怎么了?
何欢的思绪千回百转间,她已然跟着萱草踏入沈家的花园,琴声也愈加清晰。她循声望去,只见灯火深处,一个清瘦的身影正端坐在石桌前。清澈的湖水被灯笼映照得波光粼粼,除了隐隐约约的荷花花苞,她亦看到了沈经纶的倒影。
何欢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他也曾在凉亭抚琴。她犹记得,她坐在石凳上,对着他的倒影说,水中的他犹如一幅画,美丽又精致。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能用“美丽”形容男人。
“表小姐,您怎么了?”
“没,没事。”何欢恍然回神。
许是被她们的说话声惊扰了,琴声戛然而止。沈经纶命文竹把琴取走,起身站在柱子旁,遥望何欢。
何欢感受到他的目光,低头不敢看他。她有许多事情问他,不仅仅是衙门中的那桩荒唐公案,还有谢敏珺,谢三,沈念曦等等,她想一次与他说个清楚明白,可这会儿,她的脑子乱糟糟一片,怎么都理不清思绪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谢三。当初在何家,谢三曾用双臂使劲抱住她,在她耳边大言不惭地说,兄弟间道别都是那样的。
想到那画面,何欢脸色刷白,衣袖下,她的拇指紧紧掐住食指,指甲几乎陷入皮肉,她却丝毫不觉得痛。
她这是怎么了?她与谢三不过萍水相逢,以后都不可能见面。再说,她喜欢的人一直是沈经纶,从来都不是谢三,她为什么会有罪恶感?
撇开虚无缥缈的“喜欢”二字,她这辈子只能再嫁沈经纶,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也是她唯一的奋斗目标。
好似突然间幡然醒悟了一般,何欢松开拳头,抬头朝沈经纶看去。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礼貌性地笑了笑,顺着萱草手指的方向,独自一人迈上台阶,迎面走向沈经纶。
沈经纶看着何欢一步步走向自己。摇曳的烛火下,他看清楚了她。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了。
“表姐夫。”何欢屈膝对着沈经纶行礼。
“不用多礼。”沈经纶转身望着荷花池,平淡地说:“你想问什么,现在问吧。”
何欢抬头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