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讶然:“我竟然还有过那样的性子?”自己想想也觉得太过久远,实在忆不起来。忽想起一事,转头问老嬷嬷:“从前桃依中意左小将军,那时候为着左小将军在响水驻军,老爷说会引得那位忌讳,如今却是不怕了的,不如我写信回去让大嫂向左夫人去探探口风?”
老嬷嬷喜的眉开眼笑:“要是这事能成,小小姐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她是自小看着罗桃依出生长大的,对这位小小姐尤为喜欢。
遥远的京城,罗桃依此刻跪在祠堂里已经一个时辰,罗大夫人气的脸色青白,在罗老太太面前使劲抱怨:“……娘你说说,弟妹到底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就算再是边疆,好好一个孩子竟然给教成了这样。安阳候的世子不过是相中了她,有意想要跟我家结亲,在进香的路上拦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便挥起鞭子将人一顿暴打……这……这……”
罗老太太眼皮都未眨一下,躺在那里听得大儿媳妇抱怨了半个时辰,这才不紧不慢道:“安阳候府不过守着一个空爵位,你相中了他家世子,也是因着安阳候的女儿嫁了高门,想攀一个转折亲。进香路上拦女眷的路,依我说,桃依抽的竟是轻了,合该重重的抽几下,让这轻浮的小子张张记性……”
“娘……你这话要是被桃依听到了……”这不是鼓励那丫头行凶吗?
罗大夫人内心哀叹,盘算着等罗大老爷回府之后,在他面前好生抱怨一回,也好教他好生劝劝婆母。这婆母从前最是注重规矩的,去了边漠几年,也不知道是染了什么邪,竟然视规矩礼教如无物了起来,把个粗野的丫头都快宠上天了。
那丫头倒还知道一点规矩,抽了人,回来便跪在了祠堂里。
“桃依不是个糊涂的孩子,还不将她叫了回来摆饭?”
罗老太太气哼哼在塌上翻了个身。要是在边漠,这小丫头抽了人早跑来她面前讨好卖乖了,如今到了京城,家里孙子孙女好几个,袓孙两个反倒有些生分了似的。这孩子整日被大儿媳盯着,不但圈在家里绣花,还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学规矩,又时不时带出去见客,虽然瞧着规矩了,脸上的笑容倒是一日日少了,就算让她笑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罗老太太叹口气,不过是抽了个没落的候府公子,竟然怕成了这样。
罗夫人也深觉委屈,无处可诉,揉着发疼的额角亲自去祠堂叫罗桃依。
自从罗桃依来到京城,她吃穿用度上无不是比照自家两丫头,可是瞧着这丫头就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脸越来越阴,都能拧出水来。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这丫头能嫁个好人家,一片苦心反被这丫头糟践,这件苦差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大伯母,我想要回边城。”跪在那里的丫头腰背挺直,目光执拗。
罗大夫人脑中轰的一声,恨不得晕过去。当初边城告急,罗大老爷这才急派了人接了罗老太太跟罗桃依,那时候想着罗夫人也能一道前来,她并未多想。哪知道最后等来了罗夫人一纸书信,只道罗桃依的亲事全权委托了给她。
为了这个丫头,她费尽心机,哪知道她闯了祸,却想拍拍屁股走人……
罗大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向来笑惯了的脸此刻绷的死紧:“桃依,你若是觉得大伯母哪里委屈了你,尽可以提出来,怎能张口便要回边城?让你娘亲知道了,还当我苛待了你……”
罗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去扶了她起来,似无意一般轻笑道:“这可是怎么说的?三小姐到了京城,夫人就当宝贝似的,连大小姐二小姐都靠边了,三小姐快别再说回到边城这话了,教老太太听到了,还当大夫人容不下三小姐呢。”
罗桃依在她们这辈行三,上面两位都是大夫人所出。
这老嬷嬷的话她听得出来意思,无非是责怪她不知好歹罢了。
罗大夫大半生就在京城生活,从小结交的是名门闺媛,长大后嫁的是书香世家,教养女儿也是照着京城那套世家大族的法子来教,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个异类,起先难免被吓了一跳,后来便觉得罗桃依全身没一处不是错的,再请了人来细细的教导,期望将她导回正轨。
罗桃依对着祠堂外沉沉的夜色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心头郁结。她暗道,大伯母不曾见过边漠秋色,不曾见过天高地阔,妇人大着嗓门提着扫帚追着小子从街头窜到街尾……那样才是生活。
她讨厌京城贵妇少女们的茶会花会,一坐便是半日,走路也是小步,说话斯斯文文,说不准话里便留着套子,设着钩子,多么无趣的一生啊?
罗老太太等了她这会子,早饿了,催着她落座。罗大夫人在旁帮着老太太盛汤夹菜,老太太要她坐下陪着吃饭,罗大夫人向来恪守礼仪,面上堆欢:“娘面前,哪有媳妇儿坐着吃饭的?媳妇侍候娘用饭就好。”
罗老太太顿时觉得食欲全消。
罗桃依在大夫人有注视之下,想起她请来的嬷嬷教的那些吓人的规矩,端正姿态之下,也是难以下咽,祖孙两个相对而坐,似乎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个信息:回边城去。
没过两日,罗老太太的旧疾犯了,躺在塌上直哼哼,就是不肯起身。罗大老爷请了京中相熟的太医前来问诊,只说老太太并无大碍,只要多多静养就好。
但太医走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