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晨曦中微微闪亮,带着温润而柔软的笑意。
自从那夜过后,丈夫待自己更体贴。晚间二人并头躺在帐中时,也不过与她抵额温柔亲搂而已,再无勉强求欢的举动。初念已经差不多忘了那夜的不愉快了。所以此刻接过香囊放入荷包,望着他道:“二爷,你安心在家等我晚上回。我去了那边,会向佛祖求告,保佑你一切安好。”
徐邦达笑着道了声谢。透过窗子,看一眼正立在外头院子里准备一道随行的尺素和云屏,道:“云屏年纪小了点,不大稳重。我听说老太太安排果儿坐你的车里。既多了个果儿,不如让翠钗换了云屏去。她年纪大些,会哄孩子,省得你吃力。”
初念并未犹豫,立刻应好。徐邦达笑着,帮她正了下衣襟领口,这才开门。云屏听到自己临时被换,心里有些不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把手中之物交给了翠钗,怏怏地看着初念一行人离去。
~~
初念乘坐的马车很是宽大,里头除了她和果儿,还有小姑青莺。
青莺今年刚满十四,早便与廖氏兄弟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廖胜文订婚。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姑,初念向来并不感觉亲近,但也不讨厌。如果非要说出一种感情的话,那应该便是同病相怜般的一种同情了。
青莺皮肤细白,身段亦极出挑,但相貌从她母亲廖氏,只算中上。好在相貌不够,上天便用才情来弥补她,诗书琴画,无一不通。只可惜,她上有贵为太子侧妃的长姐,中间是两个哥哥。在家中,那个父亲就不必说,连母亲廖氏和祖母司国太的所有关注似乎也都被分在了她的长姐与哥哥身上,吝于留一点给她,这便造就了她一副孤高早熟的性格,与谁都不大亲近,包括前世里她的寡嫂初念。可惜红颜命运亦多桀。廖胜文风闻品行欠佳不说,前世里,徐家在接下来的嘉庚之乱中败落后,廖家不顾亲戚关系悔婚。只不过她性子好强,人后如何,初念并不知晓,人前看起来却一直若无其事。后来徐家因徐若麟再次得势后,廖家又不顾脸皮再次重提婚事。至于最后到底如何,初念因自己东窗事发,也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初念看向坐自己近旁的青莺。见她除了上车后朝自己唤了声二嫂,摸摸果儿的头后,接着便一直低头看着本带出的诗词集,或是托腮隔帘望几眼外头的野地,不大开口说话,便也不打扰她了。果儿也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双手并放在膝上,安静坐在初念的身边。只不过有时,初念看她的时候,会撞到她正睁着眼睛打量自己,等发现自己也正看她,她便会害羞地立刻低下头去。
初念实在很喜欢这个安静胆小的漂亮小女孩。前一世,有时候甚至想,若徐邦达能给自己留这样一个女儿,她在濯锦院里的日子便也不会那么难过了。只是可惜,天没从人愿。这一世,她希望自己能与丈夫白头偕老,哪怕不能,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而眼前这个小女孩,自己恐怕再也不能与她像从前那么亲近了。
~~
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后,徐家的五六辆马车终于停在了护国寺山下的平地上。寺中的知客僧早等候在此。司国太弃轿不坐,定要自己拄着拐杖上山,以显心诚,众人自然也跟随。好在护国寺所在位置并不高,山阶不过百来级而已。走走停停,一行人终于到了山门前。
初念站在山门前,回头望一眼远处的另座山脚。此刻那里,从碧绿浓荫的掩映中亦能隐隐瞧见一堵黄墙。只一眼,后背便起了丝阴寒,整个人毛骨悚然。
那里,便是她记忆中最后死去的所在——清远庵。
她飞快回头,再也不想多看。微微咬牙跟着廖氏往寺里去的时候,心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出声提醒,今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
国公府国太率府中女眷今日来此还愿,怕被冲撞了,护国寺僧人一早起便清退别的香客,等人进去后,将山门关闭,里头便再无闲杂人了。待拜佛烧香,诚心祝祷过后,僧人便在上堂下堂各摆出法会,共九九八十一名僧弥参与。由寺中一名为灵妙的高僧亲讲佛法,一时舌灿莲花,众人俱是屏息敛气恭听其中妙义。到了正午,用过斋饭后,徐家女眷各自去客房小歇,待午后听完第二堂,这一天的行程便结束。
因今日起得早,初念此时也觉到些疲乏,与尺素翠钗回了后禅院自己暂歇的禅室,见里头十分干净,便和衣上榻,闭目想歇片刻。刚来了些困头,忽听门被轻悄推开的声音,睁眼看去,是尺素进来了,到她跟前低声道:“奶奶,宋妈妈找了过来,说方才果儿不睡觉,央她带她出去逛逛。宋妈妈拗不过她,便领了果儿往前头去,出去没多远,一错眼,人便没了……”
护国寺地方很大,虽山门都闭,但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女孩走丢,也未必没有危险。初念睡意顿消,立刻坐起身道:“那快叫人去找。”
果儿乳母宋氏此时从门外闻声进来了,白着张脸道:“二奶奶行行好,千万别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若被太太晓得,我这月的月钱便又要被扣。我家中孩子前些天生了病,还指着我这月钱抓药看病……”话说着,连声音都微微发颤了。
初念知道自己婆婆虽贵为国公夫人,但为人悭严,家中下人稍有犯错,克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