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皇帝志存高远,对于迁都以安定北方局势之事也是势必得。按照工部户部递交计划,拟定迟五年之内将开始搬迁。徐若麟作为现下毫无争议首辅之一,愈发忙碌了。但是这几天,他却碰到了一件头疼事。
让他感到头疼,不是旁人,正是他妹子青莺。
事情是这样。袁迈率船队出使海外列国这件事,从一开始,朝中大臣意见便分成了对立两派。支持一方,认为这样与外界保持交通往来,可以辟海疆,扬国威,而反对一方,则认为此事劳民伤财,不过是好大喜功之举。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压服对方,正要提到此事,必定争辩得唾沫横飞。赵无恙对此事,一向却是抱支持态度。所以去年执掌朝政后,决定让袁迈继续率船队二次出海跨洋,这一次,可能要到达远未知所。准备工作从去年底便再度开始了。有了第一次经验,这次自然加顺利。如今万事俱备,按照钦天监择定,下月十六,便是宝船再次起锚扬帆日子。
上一次,青莺是随船女官。这一回,徐若麟以为她不会再想上船了。或者换种说法,他并没打算让这个年纪已经不算小妹妹再次出海。不想这日,正好他休沐,忙了一早后,过午回家,她便找了过来,请求安排她再次上船。徐若麟自然劝阻,但她态度坚决。他也晓得她性格,与她再三确认后,无奈去与初念商议。
这一年多来,初念与这个小姑子朝夕相处。她虽从没明说过什么,但从她无意流露谈吐口风中,初念也愈发感觉出来,她对袁迈此人,确实是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情愫。尤其是这次回来,对于那两桩婚事,她竟然连想都没想,当场就拒绝了。渤泥王子求婚便罢了,只说是山高水阔风土迥异,山东老家那桩婚事,却算不上不好。她却这样态度,只加证实了自己猜测而已。她对此本就有些挂心,此刻听丈夫自己面前再度提到青莺找到他说事儿,愈发觉得不安了。
她发怔时候,徐若麟还是摸不着头脑。毕竟是男人,再能干,于女孩儿心思也没女人看得明白。何况袁迈身份特殊,他不会往别地方去想。见妻子没搭理自己,只好叹了口气,皱眉道:“我有些弄不懂四妹到底想什么。女孩儿再聪明能干,这一辈子好也要有个男人依傍。她应知晓这道理。她如今年岁虽稍大,但想嫁个好人家,也并非多大难事。她却闭口不提婚嫁,还和从前一样,一门心思地只要上船出海。她到底想什么?这种事,一次也就够了,难道一辈子都一直飘荡外?”
初念回过了神儿。张了下嘴,话都到嘴边了,怕他听了大惊小怪,也怕万一自己猜错了闹尴尬,还是吞了回去。只朝他笑了下,安慰道:“你莫急,晚上我寻个空,劝劝她。”
徐若麟松了口气,点头道:“正是。我也是这想法。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当嫂子却可以说。你赶紧劝劝,务必要让她打消掉这念头。”
初念白了他一眼,“你放心就是。自打去年回京,家里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事,后来你又去了外地,小姑帮了我不少忙。真论处时日,我和她比和你处得还要多。我自然也想她好。只是……”她摇了摇头,“反正我量就是。”
初念不过是丈夫面前说几句微微含酸爱娇话,玩笑而已,徐若麟闻言,却是有所感触。先前自己去了外地就不用说了,夫妻自然两地相隔,如今即便回来了,这大半个月里,太子登基,事情千头万绪,自己早出晚归,几乎没片刻得闲,往后短期之内只怕也是一样。见她这样打趣自己冷落了她,顺势便搂住了,附到她耳边笑吟吟赔罪道:“是,夫人说,自然是没一处错。为夫从了教训就对了。这就和你多处处,省得你下回又埋怨我连你四妹妹也不如……”
夫妻两个正轻声细语着,门外头来了个丫头递信,说是外头刚传进来,瞧着像拜谢函。徐若麟只好起身,理整理了衣衫去开门,接过来一看,落款人竟是袁迈。咦了一声开了封,看过之后,便把信递给了初念。
初念边上瞧着,见他似乎长松口气样子,急忙看信。
信确实是袁迈写来。除了与徐若麟叙旧,说事,重点还是青莺。信里,他先是感谢了青莺一番。说自己上月收到了她托人转交书稿,惊讶于她细巧心思。连夜拜读后,为其中文理华彩所折服。交翰林院数友人同阅,亦无不交口称赞。待日后付梓刊印,足以列入史宬馆藏。赞完了,他话锋一转,说下月将奉天子之命再度出洋。对于前次她随书稿一道寄函问询之事,借此机会一并答复。徐家女儿身份贵重,四小姐蕙质兰心,宜春日赏花,宜秋时掬月,独独不合这出海行船之事。先前三年,已是万分委屈了她。他亦时时惶恐,生怕有所闪失屈待。所幸平安返回,明珠归里。如今他已择了另位适合书吏,不敢再劳烦徐家小姐。感荷高情,非只语片言所能鸣谢,唯有遥祝早得佳偶,芳华永继。以上种种,烦请徐兄代为转告,等等诸如此类。
初念看完了,这才恍然,为何徐若麟方才会露出轻松之色。
“娇娇,四妹她写了什么书稿?”徐若麟问道。
这事,初念倒是知道。青莺回来后这一年多时间,除了继续学习梵文,也誊录她自己过去三年里随船日志,后分门别列,整理成册,润色成稿。其中包括海图志、各地各国风土人情、地理杂记等等。便把情况说了下。
徐若麟点头道:“她倒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