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疏忽间到了五月底六月初。
上次提到与齐悕达交好的高君荐,其母带了女儿同返京城。两家经由沈家二夫人之机会了面,倒是都极满意的,当下二夫人便遣了媒人去高家提亲,六少爷的婚事由此定下。
而上边的旨意也下来了,六少爷被授为翰林院
两家自然欢欢喜喜预备亲事,要赶在中秋之前大婚。
本来,二夫人没打算这么着急,只是想到儿子今后要独自留在京城为官,而她与二老爷都离不开会稽,年轻轻的没个人照应着实不行。
思来想去,索性决定将婚事提前办了。一则她与二老爷至此能把一片心思放下,二则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六少爷饮食起居,三则嘛,高大人回京任职……女婿与准女婿毕竟是不同的。
二老爷回了信来,没甚意见,而且约定八月初一定上京来。
好在高家几年前即开始准备女儿的嫁妆,大件的家具、田庄、陪嫁等等,俱是齐全的,眼下只差些时新的衣裳首饰之物,赶着些也能在婚期前得了。
六少爷的亲事有了结果,四夫人难免越发心焦起来。
她心下却是看上了一个人,只是一时间不好说出口而已。
………………
西边的天际,大朵大朵的浮云像是轻轻浅浅的碎梦,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胭脂的、玫红的、橘黄的,弥漫成一团繁花锦簇,富贵雍容。
临水的小榭,三面皆是碧色浅纱糊的窗纸,遥遥望过去。嫩绿嫩绿的,笼着一湖的烟波浩渺。晚风袭来,裹挟着阵阵荷叶的清香。
绯红色的晚霞。映衬着湖水绿的湘裙,一艳丽无匹,一清丽无双。极尽fēng_liú婉转。
齐悦瓷斜倚着朱漆的栏杆,堕马髻上的碧玉流苏钗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折射出莹润凝华的幽光,彷似雨后新荷般清雅不群。
画枕斜签着身子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放着一套润瓷浮纹的茶具,她纤长的手指蝴蝶般翩飞,嫩黄的茶汤顺流而下。顷刻间,小榭里满是龙井醇厚绵柔的香气,直沁人心脾。
几十步外的翠竹园中。有一条只容一人过的小甬道,齐恪纯洋溢着春光的小脸上,是飞扬恣肆的笑容。
他身上穿一袭八成新的玉色杭绸直裰,腰间一条豆绿的丝绦,愈发显得整个人身形颀长,玉树临风。
齐悦瓷不由轻笑出声,对他招了招手。
“……亏你找得过来,怎不先回去换衣裳?”她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圆润似牡丹盛放。
“旁人找不到。岂有我找不见之理。”他嘻嘻笑着,三步两步奔上前来,一头扎进齐悦瓷怀里。
他漆黑的发鬓下,是密密的薄汗。只往齐悦瓷脸上蹭。
齐悦瓷被他闹得连连闪躲,嘴里笑道:“还不速速离了我,一身臭汗,熏得人眼都花了……”
齐恪纯虽是与她笑闹着,倒也不曾把汗水沾到她身上去,揽着她肩膀啐道:“人人都赞你是我好姐姐,不过几点汗,偏就躲成这样,真真的活打了嘴巴。”
“我……好不好,可不干这码事。你休拿这话压着我,”她眉眼间含着促狭的笑,推了齐恪纯自己坐回凳子上,问道:“急着来寻我,可是有事?”
“小姐巴巴让绿枝几个搬了这套茶具出来,又叫我沏了茶,这会子竟不吃了?”画枕放下茶壶,兀自端了一盏,细细闻了闻,放在唇边试了试,开口笑道。
齐恪纯一路上急着赶回来,早是渴了,闻言忙端起茶盏,猛地一口气灌了下去,还觉不够,将齐悦瓷那一盏也一并吃了。
齐悦瓷摆手示意画枕再沏两盏,从怀中抽出帕子与他拭了拭嘴角的水渍,笑道:“难得的明前龙井,却被你这样糟蹋了。”
姐弟两人对着湖光水色,只觉日子悠然自得,甚是得趣。
“……姐,六婶娘的身子还没好么?”齐恪纯心下想笑,面上却装出一本正经关切的样子来。
齐悦瓷放下茶盏,起身闲步到水榭的窗下,挑起湘妃竹帘对外望了望,才回眸笑道:“六婶娘劳累过度,这一时半刻……只怕好不起来。你近来,颇为关心她啊?”
波光粼粼的水面,融汇着夕阳的绚丽华彩,连她耳畔、颊边都似镀上了一层金光。
齐恪纯撇了撇嘴,懒懒倚着石桌,皱眉笑道:“那是自然,她是咱们的长辈,又素来一心为我俩打算,我焉能不多孝敬她一些。
……姐,你为何要替金旺家的求情啊,撵了她不是更好,让六婶娘失去她这个膀臂?每每在二门口看见她,我心里头堵得慌。”对于这一点,他一直不大满意,如鲠在喉般得难受。
一个下人,竟然胆敢谋取主子的东西,分明是自寻死路。与其留着这么个祸害将来再帮着六夫人,干嘛不一次把她料理干净了,看还有谁日后敢帮着六婶娘出那些馊主意。
绵绵的水音夹杂着少年的低沉嗓音,纯稚而悠长。
水榭外,是一小丛凌立于水面的鸢尾花,高高的,尖细而挺。青翠欲滴的绿叶,夹包裹着妍丽的花。
齐悦瓷小心翼翼扶着栏杆,探出身子,去够那支最高的鸢尾,幼嫩的茎渗出汁液来。片刻,那花已到了她手心,风姿秀美。
她轻嗅着花,莞尔笑道:“任由花开在枝头,与折了花插瓶,都是一样的道理。无非是为了那份花开的美丽……”她顾左右而言他。
齐恪纯先是一愣,随即愕然地看着她,人比花娇,但花难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