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上回文高夫人、高氏携了齐悦瓷一同在里屋说话,无非是向她打听打听京城的风俗习惯、行事排场。
他们初来京城,虽有几房亲友,但俱是关系疏远的,唯有齐家算得上至亲了。本来高夫人是有意与六夫人交好,后来听女儿言语似指那位六夫人不大靠谱,而且今儿都没来,她只得歇了心思。
谁知女儿建议她向齐家的九小姐打听,她初时还不信,一个闺中小姐能有多少见识?
聊了些世家大族的事后,才渐渐对齐悦瓷刮目相看起来,这姑娘年纪小,倒是极有成算,京城多半的大小事宜皆在她肚子里。
齐悦瓷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细细解释了一番。她为人聪慧,自然明白她是晚辈,不能做出一副教导长辈的神情来,反而像是言语之中无意识地,把紧要的事随口嘱咐了一遍……
众人午睡醒来,向高氏辞别。
高氏苦留不住,让家中管事亲自送她们回去。
且说时光疏忽易过,转眼便是除夕。
年前,齐家五小姐和七小姐的婚事都定下来了,恰择在正月里下小定。郡主府为了表明诚意,定礼不薄,相比起来,常家的定礼自然差了一层,但在一般官宦人家中也是不错的了。
另有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银罗的孩子早产了,是个女儿,养了不到十日,便夭折了。
六老爷觉得晦气,传出去这个年都不能好生过,叫人悄悄拿出去埋了。银姨娘很是大哭了一场,奈何天意如此。
到了四月初,仲春时节。六少爷那头传来好消息:高氏有喜了。
本来,五月是七少爷大婚的日子,原打算着由五少爷护送高氏、齐悦瓷跟着田家送嫁的队伍一同出发。齐去枣阳贺喜。眼下这样,自然是去不成了,最后只有五少爷领了人去。
五小姐和七小姐的大喜日子。分别定在了十月初和十一月中旬。谢家和常家都急着在年前把媳妇娶进门,几番前来商议。六夫人虽舍不得女儿,奈何这次一切都由六老爷作主了。
这大半年里,府里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六夫人几次要从齐悦瓷手里拿回管家权,偏每次紧要关头总会闹出些旁的事来,她一分心神去应付,管家之权就没顾得上。
尤其为了给女儿准备嫁妆一事,她可没少打公中的主意。可惜钥匙丢了。她再怎生谋划,也只能寻些普通物事来,真正的好东西还得她从自家库里支,又不能点名了支用现银。毕竟现在管家的是齐悦瓷,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凭什么名目去?
为这,气得六夫人心口疼了许久。
当然,齐悦瓷不至于与她彻底翻脸,依然让管事们备下了给两位小姐的添妆,约有近千两银子。以她堂妹的身份而言,已经颇为厚重了。如此一来,六夫人竟是半点错都挑不出,唯有一个人生闷气。
九月底的时候。却是二夫人、四老爷夫妻一道来了京城。他们完了七少爷的婚事后,在枣阳比五少爷多呆了两个月,挨过了暑热,也不回南,直接取道来京城。
一则,是为了齐家两位小姐的婚事;二则,一过年,二月即是齐悦瓷姐弟三年孝满除服的日子。另外,二夫人担心儿子媳妇独自在京城,年纪小,第一次有喜,许多事不明白,特来照看的,怕是要住上一年才肯回去。
这一来,齐家又热闹了。
二夫人住到了六少爷那里,但四老爷夫妻住在齐家大院,仍旧是他们去年住的那个院子。
这日,陪四老爷在外书房用了晚饭,六老爷才回房,见六夫人散了发髻闭着眼歪在炕上。
“……银鼠皮、灰鼠皮、羊皮、珍珠毛各两张,宫纱四匹、妆缎二十匹、各色丝绸二十匹、绫二十匹……”纱织半跪在炕边,就着灯,脆生生念着。
“这是什么东西?”在彩锦的服侍下,六老爷脱了外袍,诧异地问道。
六夫人睁眼看他,到底欠了欠身子,起身道:“是琴儿的嫁妆,看看可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
丫鬟捧了热水等物来,六夫人亲自伺候他擦了手脸,上了香茶。
啜了几口茶,六老爷才笑道:“这事我不通,你看着办吧,银子不够去库里支……”
“你说得倒是轻巧,”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六夫人一肚子火气腾腾腾往上窜,高声抱怨道:“库里的银子,你以为那么容易支?连我自己的嫁妆都填进去了一大半,不过是希望谢家别为着点子东西看低了咱们琴儿……”
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六老爷心下厌烦,打断道:“他们年小又不傻,既知是分过家的,自然不肯叫你多用了。咱们家自己的东西呢,你是主母,难道还有谁敢拦着你不成?”
六老爷并不糊涂,吃侄儿穿侄儿的也罢了,多少年了他们没计较过,倘若连嫁女儿都要人家替你掏银子,他们使起性子来让御史告上一状,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呢。没必要为点黄白之物,惹怒天颜,丢了官,左右他们不差那点银子。
六夫人不好说六老爷的话错,恨恨瞪了一眼,咬着牙没吭声。
“罢了……陪嫁的庄子是哪一处?”眼见六夫人难得没有反驳,六老爷心下喜欢,又问道。
“南山脚下那个两千亩的庄子,会稽族里分来的那个四百亩的水田,我作主都给了琴儿。还有……”六夫人没有说得是,除了嫁妆单子上的五千两压箱银,她另外从自己私房里又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偷偷给女儿。
六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