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大院里,许多事情是不能深究的。
一个下人的惨死与主子的体面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小蛮死的很冤,可是二夫人与齐悦瓷是不可能替她伸冤的,她们不是青天大老爷,她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帮她家人争取一点微薄的利益。
像小蛮这样的丫头,被卖了顶多值几十两银子,所以她的生命……从一开始已经注定用钱财来衡量了。
四夫人最终在二夫人、齐悦瓷两人暗中的要挟下松口厚葬小蛮,并从自己体己里单拨出一百两银子给小蛮父母。她虽然不是很服气,可她明白,她若再坚执己见,她们两个或许会一查到底……那样对她没有丝毫好处。
渊二奶奶醒了,没哭没闹。
自打这一晚几位夫人离开后,她便极少开口说话了,精神越发萎靡不振下去。
渊二爷心中焦急忧虑,可一想到小蛮之死,他也不敢再偷进内院去瞧她了,生怕再连累了旁人。
四夫人没占上大便宜,难得消停了一段日子。
甘金宝家的被打,颜面尽失,还得在家养病,也不能撺掇着四夫人惹是生非。
此乃后话,且说齐悦瓷回房时,已是亥初一刻,夜色沉沉。邵槿尚未安歇,仍在小书房看书,听说她回来,忙命小厨房热了饭菜到正屋,自己也扔了书起身回去。
“怎么回事?”
齐悦瓷懒懒歪在炕上,情绪低落。邵槿近前,拿了个秋香色团花大迎枕塞在她身后,温和地问道。
“留画枕在屋里伺候即可,其他人下去各自歇了吧。”她打起精神吩咐下去,待屋里没外人了,才小声解释道:“……四嫂以为小蛮与外院的小厮有私情,逼问了几句……小蛮性子烈,一头碰在墙上。没了。
侄媳妇骤然闻听消息,唬得晕了过去。大夫说是气血攻心所致,接下来要静养,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不然……”
她没有说得太直白,可她相信以邵槿的机智,定能从她话里听出深意。
果然,邵槿猜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不然齐悦瓷不会这么吞吞吐吐,想来是有些事太过难堪,不愿重提。
四夫人是什么人。他比齐悦瓷更清楚,他还深知许多齐悦瓷从未听人提过的往事。
二老夫人一共两个嫡亲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不足满月就夭折,对俩儿子自然疼爱无比。尤其是对年幼多病的次子,愈加偏疼些儿……一次有个高僧给四爷算了一卦,言道必得娶年长几岁的女子为妻,方能压得住他命里的煞星。
二老夫人本忧心四爷性情软弱易受人欺,闻言不由得信以为真。多方打探,终于给儿子选中了四夫人。
进门头一年,二老夫人看承四夫人比二夫人还强些。事事多加照拂。
随着接触频繁,二老夫人渐渐发现四夫人浑不似表面那么端庄,反而刻薄尖酸,家里大大小小都不喜欢她。她暗悔自己偏听偏信看错了人,却不得不把心口的怨气给咽下去。
日积月累,二老夫人对四夫人的厌恶愈加累积,偶尔在人前忍不住表现出一二。
四夫人四年连生二子,地位水涨船高,牢牢把持住了四爷的一切,四爷怕她远胜过母亲……婆媳俩的矛盾几乎一触即发。而渊二爷的亲事直接引起了两人面对面的一场大战。
其实当时渊二爷年纪还不大,刚满十岁,可两人早早准备,就怕对方捷足先登。四夫人看中的是自己妹妹的女儿,但二老夫人觉得那姑娘性子太跳脱,恐怕将来难以谨慎持家。强硬地要求娶自己娘家的侄孙女。
渊二爷自己私下是偏向于老夫人的侄孙女的,但他哪儿敢置喙,只能任二人去较量。
相持不下的阶段,四夫人妹妹之女有次去划船……落水了,作下病根,可能在子嗣上会艰难些。
于是,二老夫人当机立断,压着四夫人去罗家提亲。可惜的是,不等渊二奶奶进门,二老夫人一病没了,四夫人虽不敢退婚,但儿媳妇进门后从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极尽折磨羞辱之能事。
偏渊二爷是个多情之人,性喜罗氏之温柔体贴,对她甚是周到委曲。
四夫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一心一意要休了这个儿媳妇另娶自己满意的姑娘……但邵家几代没有休弃媳妇的规矩,除非罗氏死,不然四夫人不能给儿子再娶。
这些事,邵家没几个人不知道。
即使邵槿不管内院之事,多少也有所耳闻。
“……老太太命我买几个丫鬟进府,我想着是不是给侄媳妇留几个人,她跟前服侍的实在太少了。若有外人前来拜访,看着委实不像。”齐悦瓷有此心,但此举无疑会干涉四夫人院中的人事,是以她故意探探邵槿的口气,看他会不会反对。
他不反对自然最好,他若反对,她只好放弃这个念头,毕竟这样做是明明白白与四夫人过不去了。
邵槿平静地点头:“这样很好。”
他倒不是同情罗氏,而是齐悦瓷是当家主母,他赞成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饭菜好了,画枕扶着齐悦瓷到桌边坐。
齐悦瓷回头顺口问邵槿:“你要不要再用一点……”她以为他吃过了。
邵槿正欲点头,却听画枕淡淡笑道:“瞧夫人说得,爷还未用晚饭呢,一直等着夫人回来……难道夫人想吃独食,舍不得分爷一点?”
齐悦瓷愣了愣,忙笑道:“是我不好,你可以自己先用的,往后这样的事不必等我。”她着实未想到邵槿会饿着肚子等她回来,这不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