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正是人烟繁密的时候。八抬大轿招摇过市的显贵,低调却舒适的马车,纵马疾驰而过的衣冠少年,还有无数平凡的老百姓,交汇成嘈杂喧闹的河流。
齐悦瓷一行人,混杂在其间,并不突出。
沈召弘与齐恪纯各骑一匹矫健的良驹在前领路,身后跟着一乘八宝璎珞车和一辆青布翠幄的骡车,余者十数个青布葛的从人。
行到离齐府不过数百丈外的街道上,齐恪纯忽然开口笑道:“表哥,你快回去看看斐哥儿吧。姐姐这里有我呢,我护送姐姐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外祖母操心,表哥大可不必当真。”
他身上穿一袭月白杭绸里衣,外罩天蓝色的团花箭袖排穗褂,显得肌肤尤其白皙,眼神清亮无比,矫矫不群。
“前边就到了,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你虽然时常出门熟悉路径,可这会子街上人多,不比平时。祖母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就不必与我再客气了。”沈召弘摇头反对,或许是因为操劳辛苦,眉眼间越发清瘦隽逸了。
齐家姐弟对自己有情,他又岂能无义?
他这般坚持,齐恪纯却有几分焦急了,忙讪笑道:“表哥衙门里事多,前几日又向上峰告了假,还是早些去得好。料这京城一带,还无人敢惹到我们齐家头上来,便是不看我们家的面子,难道连侯府的面子也不给了。”
路旁的小贩高声叫卖着,夹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使得他们不得不大声说话。
沈召弘先还当他是客气,又见他面色不大对。不由起了疑心,敛容挑眉问道:“莫不是还有什么事?你别与我打马虎眼,趁早实说,不然我回去……”
“表哥,”齐恪纯回头扫了一眼马车,才无奈地应道:“不是我有心瞒着表哥,而是与姐姐还有一点小事要去料理,可能会耽误半日功夫……表哥只管回去,很不必挂怀。”
他嘴上这么不经意地说着。其实心里也是直打鼓。以表哥的性子,很难以这么几句话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这也不打紧。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即是了。”果然,沈召弘咬定了要护送他们姐弟二人。
他也不是鲁莽少年了,官场上这几年历练下来,颇懂得察言观色。表弟的眼神飘忽不定,显见得是在撒谎。
他倒不怕他们做出什么事儿来,仅仅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而已。
表弟还罢了,一个男孩子;表妹却是深闺小姐,出不得一点差错。不然往后还怎么做人。
齐恪纯被他逼得无法。只得勒住马头,靠近他小声解释道:“姐姐说,咱们先不回府。要去一趟城外庄子里。一来一回得,少不了要耽误大半日光景,表哥何苦跟着我们受累费工夫?”
已经行到齐府所在的街道拐角处了。
他眼一眯,轻抬胳膊冲后一挥,后面的车马登时停了下来。
沈召弘却是被他的话吓得呆了呆,又细细回身去看,才发现自己疏忽了。
原来齐恪纯来接自家姐姐的时候,带了不少下人,尤以护院居多。如在城里走动,照理不用带那么些人,他这样行事,分明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眉心一蹙,正色问道:“去城外作甚?你们两个小孩子家的,偷偷出城去,若是碰到了歹人可如何是好?我是万万不能依了你的。”
即便是沈家这样的武将世家,也不会轻易由着家里的小爷小姐们出门,更别提出城了。京城治安虽好,可仅限于城里面,一到城外,常常几里路都看不到一个行人的。
尤其还有年轻女眷,没有长辈和得力下人在身边,换了谁都不会放心。
“……你若不与我老实交代,别说放你们出城了,倒不如直接跟我回去,看祖母训你不训?”他暗暗观察表弟形状,看他一味低头,估摸着是在想什么计谋糊弄过去,不由加了一句。
“表哥,你千万别让外祖母知道,她不打我一顿才怪呢。”齐恪纯唯有在心中叹气,他就知道,表哥这里是说不通的。
沈召弘看他不肯多说,也不再逼问他,直接下马来到马车前,轻咳了一声。
“表哥,”齐悦瓷早猜到了外边的动静,只得软软开口唤道:“纯儿的话是我的意思。自从母亲去后,我难得出门一趟,平儿都被六婶娘盯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就想借着出城去散散心,小住几日即回来……”
微风拂动,掠起帘子一角,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沈召弘不由放缓了语气,嘴角含笑,哄劝道:“表妹若是闲在家里闷得慌,我大可以请祖母时常接了表妹来住也是一样的。你们两个孩子,怎好独自出城去住?
如今天下太平,虽不见流民之类的,可宵小之徒并不罕见。还有那些无知的乡野小民,倘若一个不慎被冲撞了,可怎生是好?”
马车停在街角,时不时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或是艳羡地偷偷打量一眼,或是目不斜视疾行而过。
齐悦瓷绞着帕子,心里琢磨着怎样打发他回去,又能不把事情捅到老侯夫人跟前。
谁知,沈召弘却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他脸色微红,语带急切地问道:“妹妹,是不是你六婶娘他们不允你回府?他们怕你被……逼着你去庄子里住些日子?都是我不好,事先没有想到这点,还是随我回去吧。”
表妹二人在齐家的处境本就艰难,自己不但不能多多照拂他们,反而还给他们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