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五人出了城,不久便和易管事四人会和。
易管事四十来岁年纪,典型的江南形象,不高不矮,身材适中,宽脸方额,略有发福,颔下长着倒三角的黝黑胡子,头戴方巾帽,穿着一袭葛布蓝衫,整齐无一丝褶皱,一看便是个管事。
姚存慧上前拱手施礼叫“易大叔”的时候,易管事温和的眸光闪了闪,笑着拱手答礼,标准的鞠躬客气道:“这是姚二小姐吗?当不起小姐如此称呼!”
“此番多有麻烦,姚存慧感激不尽,这一声叔叔您当得起!”姚存慧笑道。
易管事微微一笑,也不再推辞,便向姚存慧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和两名随从。
两名随从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貌普通,行止有度;易凤则小得多,只比姚存慧大两岁,穿一身淡绿色的衣衫,皮肤白皙,眉眼盈盈,笑起来双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令人情不自禁便愿意亲近。
双方见过面之后便即刻上路,两辆马车重新做了调整,姚存慧和易管事父女一辆,范黎赶车;小杏小梨和范双双一辆,小五赶车,小六坐在小五旁边。
一路上紧赶慢赶,半日之后换了船,到达之时,天色早已黑沉,幸而晚上月光明亮,还不算慎人。
姚存慧没有想到的是,林掌柜竟然带着人在那偏僻冷清的码头上等候着,见到他笑着迎上来叫“二小姐”时,姚存慧不由得呆住了,半响方想起来问道:“林掌柜!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大小姐和大姑爷派人骑了快马赶来禀报,说是小姐今晚会到,小人还在担心着呢,没想到救看到二小姐了!”
“原来如此!姐姐姐夫有心了!”姚存慧心中甚是感激。
姚存慧当下便给林掌柜和易管事双方介绍了,林掌柜因这事对大姑爷也颇有好感,又听说易管事是来帮忙的,心中更是暗暗松了口气——有本地人在,谈起事情来总方便许多,况且这个本地人还是这一行的行家!林掌柜便对易管事亦十分客气热情。
“咱们还是先回住处吧!这里简陋,要委屈二小姐和易老兄了!”林掌柜笑笑。
姚存慧亦笑着向易管事客气了两句,易管事连称不敢。
林掌柜本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招呼起人来自有一套本事,一路上很快便和易管事熟稔的说笑起来,手下伙计不等招呼自去寻小五、小六说话,姚存慧等也与易凤小声交谈着,双方气氛很快便融洽轻松了下来。
这儿不愧是“湖乡”,林掌柜来接他们没有马车,而是小船,弯弯绕绕也不知转了多少道,眼前赫然一亮,终于出现了点点灯火。
弃船上岸,林掌柜一边请一边抱歉道:“这儿没有客栈,我们租了当地一位杨姓乡绅一处别院住着,地方有点小,二小姐委屈了!也请易老兄海涵!”
“我不要紧,有地方住就行了!”姚存慧说着话时连一丝儿犹豫都没有,面上微微带着笑,明亮的月光下,她的眸子熠熠生辉,璀璨如星。
众人皆是一怔,没想到这位二小姐这么好伺候。
易管事笑道:“我们就更不要紧了,有落脚的地方就成!”
“那就好!那就好!”林掌柜纠结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他想了无数的措辞该如何跟姚存慧提这事,然后觉得自己无论怎样提一顿骂十之八九是免不了的,索性便用了最直接的语言,不想竟然逃过一劫!
院子的确很小,好在仍分内、外两院,借着月光看去倒还整洁,想必林掌柜等已经收拾过了的。
当晚夜色已深,匆匆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歇下。
次日一早,林掌柜将三四日自己打听到的和看到的情形跟姚存慧和易管事都说了一遍。姚存慧并不是行家,听的时候居多,都是易管事在细细的问。
有的林掌柜答的上来,有的也没答上来。易管事也不在意,笑着道无妨,去看看就知道了。
姚存慧请求易管事带着范黎和范双双兄妹俩多多指点。
这是早些同范黎兄妹说过的,林掌柜是米行的人,断断没有长期留在这儿的理,范黎和范双双家里本来就是种地的,只是后来失了地方不得不另讨生活,如今也算是做回了本行。
范黎的性子,也许留在这儿种地比进入生意场要好得多,再有范双双性子细腻仔细从旁时时提点,留在这儿正合适。到时候这边安定了,将他们的母亲也接过来,便是皆大欢喜了。
易管事慷慨的同意了,来时大爷仔细交代过,到了这儿一切听亲家二小姐的,他是大爷的心腹,岂能不遵主子的话?大爷疼大奶奶,想必这么做也是为了搏大奶奶一笑罢了!
何况,这位亲家二小姐待人极是和气友善,一路上交谈甚欢,情不自禁便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也乐意帮亲家二小姐这么忙。虽然他心底对她这种做法是很不以为然的。
姚存慧大喜,当即便叫范黎兄妹恭恭敬敬见过易管事,易管事还了半礼。而后,一行人出门去实地勘察。
这儿的确十分荒芜。他们落脚的是湖乡的小镇上,是湖乡的中心地带,人烟照样稀少得叫人看不下去。本地居民全部以打鱼为生,房前屋后栽植一些蔬菜,河湾港道纵横交错,家家临水而居。
乘船穿镇而过,一切幽静冷清得不见生气和烟火,使得姚存慧怎么也没法将之与历史上繁荣富庶的湖州联系起来。
出了镇再行了约大半个时辰,便弃船登岸,放眼一片辽阔荒芜,杂草丛生,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