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太太待她这样好,竟叫她诚惶诚恐,心里有些不安。
“你这个孩子,心思多了。”见冯香感激地看着自己,大太太不免柔和了声音,看着冯香那双粗糙的,带着草药痕迹的手,叹了一声,轻声道,“你也瞧见咱们府里了,这些孩子都是狠心的人,说走就都走了。这个……”
她指了指夷安,笑道,“平日里关不住,爱玩儿,我竟是寂寞的紧。不是你在家里头陪着我,我这日子过的无趣的很。”冯香是个安静的人,然而哪怕是不能说话,却依旧守得住自己的心,听着大太太与自己说话。
冯香见夷安露出了哀怨来,抿了抿嘴角,低头笑了,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不敢应大太太这样的话,越发叫大太太喜欢。
“你如今,那家里是不能回了。”大太太见冯香目光一黯,想到冯氏的歹毒,顿时越发不喜,此时便和气地说道,“你觉得,咱们家怎么样?”
“您对小女的照拂,小女难报万一。”冯香手边就有人预备的纸币,此时郑重地写道,“只是这不是我该得的。”
平阳侯夫人不欠她什么,又为了她呵斥了薛义,然而冯香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总是占人家便宜。
“我与你投缘,若是你愿意,给我做个义女,如何?”大太太知道冯香这样的女子的性情的,凡事必要单刀直入,爽利些才好,此时见冯香怔住了,看着自己仿佛说不出话来,脸上便温柔地说道,“是我的私心,日后想叫你与我做个伴儿,况你是个好姑娘。好姑娘,就该有个母亲护着你,对不对?”
冯香红了脸,连连摇头。
她得了照顾,已经是莫大的福气,竟不敢再这样劳烦这一家对她温柔的人了。
“姐姐何必摇头?”夷安也在一旁笑道,“这做了一家人,咱们才更好亲近,对不对?”她握了握冯香的手,笑问道,“难道姐姐舍得咱们出去?”
冯香张了张嘴,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如此,就备了宴,咱们……”大太太立时就拿了主意,见冯香眼角湿润,只做不见,口中一夷安笑道,“请了你舅舅他们,也好欢喜些。”
“不必大办。”冯香急忙写道,“只留在您的身边,就是我的福祉了。”她唯恐自己福气太过,生生地折了去,此时抬头,看着大太太慈爱的目光,转眼落在笑吟吟的夷安的身上,竟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
她这是,又有家了么?
她也有母亲了。
还有个会对自己微笑的妹妹。
“哪怕是不叫京中都知道,到底亲戚都该知道平阳侯府的大姑娘。”夷安见大太太迟疑,便笑道,“难道不大办,就不郑重了?母亲且随姐姐的心意就是。”她的目光落在冯香垂下的头上,见一滴眼泪飞快地落下,心中到底一叹。
大太太这才点头,过了几日,就等着冯香给自己磕了头,认下了这个义女,从此府中都管冯香唤一声香姑娘。
就算得了大太太的青眼,冯香却依旧没有改变,每日钻研医术,又与夷安奔走,一同忙碌医馆之事。她的医术比起外头的名医虽然远远不如,然而却是夷安信任的人,自己行事越发严谨仔细,每日里查看药材与药方,十分严格,若其中有不明的,立时就询问。盖因她从夷安口中知道,京中行事暗潮涌动,这入口的药若是生出什么事端,就将夷安几个的好意都化成了不好了。
因有了自己快活的事业,冯香越发地不将从前旧事放在心上了。
她冷淡起来,回家就因自己孟浪被薛平亲手揍成猪头的薛义,就更加的伤心了。
这一日,从冯香处回来,虽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然而薛义想着今日心上人神采飞扬与人商讨药理的模样,心里也欢喜,才进了国公府,就见一架马车走了,心中好奇,就与迎出来的冯氏问道,“这是……”
他怎么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你父亲从前的旧将,过来看望咱们。”冯氏脸色都不动的,温声说了,见薛义脸上笑容明快,想到被小姑子认作义女,叫平阳侯府护住的冯香,暗暗一叹,这才温声道,“你姑姑说了,那孩子如今也是有做主的人,不准你欺负人。”
薛义想到冯香如今越发繁忙,沉默了一会儿,点头低声道,“叫姑母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到底有些失落,方才的欢喜全都散去了,垂头丧气地回了府中。
徐氏回头,看着儿子消沉的模样,目光再次落在离开的马车之上,露出了深深的怨毒之色。
薛义出声的那一刻,那马车之上,一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看不出模样的女人,仿佛是听到了天音一样,死气沉沉的目光之中又鲜活了起来,猛地撞向车壁,仿佛要如同这些年恩爱时一样,撞到夫君的怀里去!
她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闹,她,她就想与他一起好好儿过日子!
这么多年的情爱,薛义的心软,她知道,只要认错,她就能……
“唉哟我的四奶奶。”车中充斥着满满的血腥气,冯氏身后,一个嬉皮笑脸的管事将她提住,用力地扯着往后头一塞,将她与几个一同被打得生死不知的冯家人丢在一起,眼中露出了冷酷的模样,讥讽道,“还想求四爷给你做主呢?!”
冯氏的眼睛执着地往车外看去,仿佛能透过车壁,看到她的夫君。
这些天,她被打得几乎断气,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