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休明为钦差,又任了破虏军的监军,摆明了是天子的人,倘若谢铁翎一心杀敌,共同建功立业倒也罢了,但倘若谢铁翎有异心,刘休明就是他斩来祭旗向天子示威的不二人选。
大家伙儿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刘岳对崔竞的此话,反应并不是很激烈,只淡淡道:“为国尽忠,责无旁贷,乃是犬子的荣幸。”
崔竞早看不惯他在内阁中中立的态度,总觉得这样不温不火的很叫人不痛快,就哼了声。
旁边姬遥同司逸澜听着,候着崔竞同颜贞静走了,姬遥才赶上刘岳:“刘老还是私底下给令公子修书一封,提点提点吧。”
刘岳道:“多谢姬老,不过休明不是个蠢笨之人,该如何行事,他自知道……”
司逸澜袖着手,皱眉道:“当初他忽然请命要去那个地方,我心里就纳闷了,总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他干嘛抢着要呢,这下好,若是弄得不好,谢铁翎那刀快的……”
姬遥猛地咳嗽了声,司逸澜自知失言:“刘大人恕罪。”
刘岳摇头:“司大人所说乃是实话,不必在意。”
司逸澜见他神情平静,心里也多了几分佩服。
姬遥便道:“刘老真是虚怀若谷,大智若愚,怪道当初先帝临去之前,只召了刘老,平宁王跟姜家的族兄……”
司逸澜心头一动,就看刘岳。
刘岳闻言,就看姬遥,却不语。
姬遥见他不言不语,就又道:“为兄听闻,是先帝在临去之前,又下了一道诏谕……”
刘岳拢了双手,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司逸澜面色一变,没想到他竟承认了,急忙问道:“是什么诏谕?先帝临去……可见是极要紧的?”
姬遥也甚是关切地看着刘岳,刘岳却摇摇头,道:“两位大人,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那诏谕上写的是什么,只是先帝曾说,以后若是那诏谕不出则罢,若是出……必须要平宁王,姜氏的族长以及我都留了大印才算成。”
姬遥心念转动极快,便道:“三位都是有名的中和之人,不会偏向朝中任何一派,故而先帝才会择兄三人?”
司逸澜道:“这究竟是什么?怎地叫人心里头毛毛地不踏实?”
刘岳垂眸不语。
姬遥望着他平静地神色,道:“刘大人,这几年,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次,你都顾盼左右而言他,怎么今次竟直接承认了?”
刘岳听他问到点子上,便笑了笑,忽然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听说了……近来,太后娘娘把看管皇陵的洪太监传召回宫了。”
司逸澜不假思索道:“哪个太后娘娘?”
刘岳扫他一眼,姬遥同为老臣,心知肚明,先看了看左右确实无人,才又放低声音道:“惠太后娘娘把洪杪传回来做什么?难道……难道……”
刘岳叹了口气:“本来以为顺利的话,这一辈子也不会使那道谕旨了,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他说着,便不再理会司逸澜同姬遥,将头摇了摇,迈步往前自去了。
司逸澜在身后瞠目,叫道:“刘大人,刘大人?唉……怎么说走就走?”
姬遥将他拦下:“别叫了,这家伙向来老谋深算,深藏不露,他今日肯跟我们说这么些,已经是不易了。”
“可着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分毫不懂啊?”司逸澜皱眉。
姬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金风微动蝉先觉,你应该从极细微的事端上看得更透一些。”
司逸澜瞪眼儿:“这……这……”
姬遥拍拍他肩膀,两人便也跟着慢慢往前而行,姬遥声音放得极低:“惠太后为何会传召洪杪?洪杪是先帝的贴身首领太监,先帝去后,他就一直在守皇陵,如今惠太后传他回来,必然是有大用,或者必然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外人不为知的事。”
司逸澜问道:“这跟那道谕旨有何干系?”
“妙就妙到这里,你可知道那道谕旨在谁手里?”
“先帝驾崩时候我又没在场,我怎会知道?”
姬遥冷笑:“先帝驾崩,召见姜,柴,刘三人的时候,还有一人在场。”
“难道是惠太后?”
“是的话,惠太后就不用召见洪杪了,是另一个太后。”
“是懿太后?”司逸澜的双眼都要瞪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姬遥叹了口气,肩头一垂,也把双手抄起来合在一处:“如果我猜的不错,惠太后娘娘知道事情有变,故而要想法儿,这两宫,终于要干上了,过了这么多年,唉,终究还是要……”
“他奶奶的,这些女人……”司逸澜感觉被蒙在鼓里很是不爽。
“别小看了你所谓的这些女人,”姬遥横他一眼,“懿太后若是兴风作浪,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水患,兵患……当初她可是太子的娘!”
司逸澜皱着眉:“你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当初太子是怎么忽然间……听闻太子身子向来极好,怎么一夜之间就暴毙了?而起我记得不错,当初陛下也正好儿在太子府上……”
两人低低地边说着边走,见人经过便停口。
此刻姬遥见左右皆无人,摇着头道:“讳莫如深,讳莫如深啊……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知道……尤其是太子‘暴毙’之后,太子妃也跟着自戕……当时还是端王的陛下,大病半月才愈……”
正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