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停当,秀英又唤了田氏来,命她去见申氏那里胡二家娘子,借她两个之口,将事说与申氏听。既成了买卖,又显得两处主母手不沾利。秀英只在年前年后,州府设宴时,携女儿同往,与申氏话些家常。
然这等事,只消做下,如何瞒得了明眼人?虽有些读书人迂腐,并不往这上头想,却有些商户知道厉害,见洪秀才娘子与府君娘子一道赚这个钱,也只好在背后嘀咕一声,叹一句:“早知如此……”却也不敢横生枝节。
年前秀英便收了数百方帕,又将申氏拿来的本钱退了,只与申氏干股。申氏既存了与秀英交好的心思,便十分不肯占秀英便宜。秀英说:“非有娘子的消息,也做不成这笔买卖。”申氏便说:“我又招不来这许多好绣娘,也做不成这个。”两人互相推让,末了,秀英见申氏也是诚心,便道:“实用不得这许多,一总儿也花不了几百银子。”申氏道:“那便存着,再有人,我还说与你。”
两处都是明白人,只要两处有心,诚心联手,便能处得下去。这一年过得甚是舒坦。秀英每算一回账,总能赚上数百两银子,连玉姐也好分与她二百两。秀英心头大快。
玉姐却又有心事,家中小祠堂攒造一新,内里却依旧空空。这不是道理!玉姐先悄悄寻了秀英,彼时秀英正在看金哥在屋里摇摇摆摆地跑,看了玉姐来,金哥扑到她腿上,抓着她裙子不松手:“大姐姐~”他说话晚,吐字倒清楚。
玉姐弯腰将他抱起,掂了掂:“你又胖了!小胖墩儿,真结实!”
金哥咯咯地笑着,抱着玉姐的脖子不撒手儿。玉姐抱他到秀英处,秀英接了来:“怪沉的,你又抱他,叫他走走,他总不好动,难得肯走哩。”玉姐道:“现下又不肯走了,我抱着罢。我有话与娘说哩。”秀英因问何事,玉姐道:“过年哩,咱家祠堂还空来。”
秀英道:“你爹自家不提……也罢,我与他说罢。我总觉不对劲儿,莫不是你阿公、阿婆之事别有隐情?否则何以不说?往年入赘不好说也罢了,如今这……我须问他一声儿,你且休要宣扬。”
玉姐道:“我晓得轻重,娘也说说爹,不好不拜哩。爹如今也做秀才了,过二年又要做举人、进士,说出去这样不成话,恐有御史参个德行有失便不好。”秀英道:“这是正理,平头百姓家里,但有些儿讲究,也要有个说道,不然也有人嚼舌头。”玉姐道:“长辈们事,我女孩儿家不好多嘴,娘便说与爹听。”秀英道:“我知道哩。”
玉姐复抱金哥与他说话,且教他背诗,先背那首“床前明月光”,一句句说,金哥一句句学。背了半晌,金哥终念会了这四句。秀英见了欢喜,晚间抱了金哥来背与洪谦听,且说:“玉姐教金哥背来,你哩?也思故乡否?儿女都老大了,也不知祖父母名讳,玉姐一年大似一年,说亲时,亲家那里问起,也不好回话哩。”
洪谦脸上一暗:“待我想想。”接过金哥,叫他接着背。金哥再背一遍,便不肯多背。洪谦无奈,捏着他的脸儿道:“个犟种,倒像你老子我!”抬头对秀英道:“我亲写了罢。”自写了牌位来,摆于祠堂内。
苏先生闻说,却不好闯入人家祠内观看,抓耳挠腮、十分好奇,却又不好问。镇日里只拿眼睛看洪谦,洪谦也不理会,只管四下交际,又陪苏先生吃一回酒。玉姐却是甚忙,一头要陪秀英见一回申氏,众人知洪家与府君那里有生意牵连,也觉寻常。她却又要往伴林老安人与素姐,素姐如今越发不肯出门,只把自己锁在小佛堂内,生怕有鬼捉了她去。
又因与申氏见得多了,待要过年,玉姐免不得做了两样针线以赠。玉姐针线是素姐指点,素姐平日无事,于此上头甚是用心,玉姐手笔虽嫩,却是奇思,花样儿也好看。赠与申氏之抹额,次日她便戴上了,又与玉姐一双明珠。玉姐开匣看时,竟是浑圆一对黑珍珠,不由惊道:“这个少见哩,可是珍奇。”
申氏道:“原是那胡商孝敬,我总要与人两分情面,余者未取,只拿了几颗珠子。这一对儿倒好一样大小,正好与你玩。”秀英道:“太贵重了。”申氏道:“值甚么?我与玉姐儿娘儿两个投缘儿哩。”
两下欢喜,到得年后,秀英又取这一笔红利与申氏,两人五五分账。竟足有千两赚头,自家并不费甚太多本钱,连铺子也不须占,只要有人验看绣帕有无纰漏而已。
胡商见绣帕绣得整齐,又可自定了样子使人做来,倍觉痛快,又加订了些。他是携金而来,一两金抵十两银,十六两是一斤,带上数只小皮匣装金,统共百余斤沉。金子原就是份量沉,看着小,携带也方便。便以赤金买货,绣帕轻巧,携带也方便,实是往来贩卖之佳品。
申氏与秀英两个尝到甜头,皆欲将与胡商之交易长久做下去。胡商这里,有官员庇佑,又不欺压于他,收货既好,也觉可靠,临行前与程实有约:“来年还来买。”
那头秀英却又起意,专一收那等绣品,或是扇儿、或是帕子、又或屏风一类,但有订货,这里便接了。却把绢绸、针线与绣娘,铺里出料子,绣娘出工,秀英付与工钱,再转贩卖。渐渐地,非止做这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