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10
青兽半蹲屏角,铜唇已冷,可暗香还在卧房里盘旋缭绕,若隐若浮,窗外莺语呢喃,细说着清晨的优雅从容,婉转清晰。
宋嬷嬷已经离开,早先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大长公主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旖景似乎心有余悸地从碧纱橱里出来,略微蹙眉之后,又觉得孙女儿小心谨慎的模样实在惹人发笑,便冲她招了招手。
秋月识趣地出了里间,只留了两个主子在屋子里。
“祖母,嬷嬷受了斥责,不知心里会不会怪孙女儿多事。”旖景摆弄着裙子上系的玉蜓,小声小气地说道。
“你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日竟然怕起宋嬷嬷来?”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难道她还敢指责你不成?”
“嬷嬷并没有的。”旖景连忙摆了摆手,虽然她恨不得将宋嬷嬷千刀万剐泄愤,可却不能像个孩子一般地玩污篾嫁祸的把戏:“只是知道祖母一惯信重嬷嬷,因此孙女儿也尊重着她,若非这次……得知嬷嬷侄孙子坏事做尽……孙女儿只担心他毁了祖母的名声。”
大长公主便很是欣慰:“你做得很好,一来懂得替身边丫鬟打算,二来也出于对家族声誉的关心。”
“可是孙女儿不明白,宋嬷嬷明知她侄孙这么做不好,为何不早早告诉了祖母。”旖景又说,其实她心里不明白的是,嫉恶如仇的祖母怎么对宋二的事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你还小,有的事情还想不通透。”大长公主叹了一声:“宋嬷嬷一贯好强,性子很有几分孤高,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做出终身不嫁的决定,宋二到底是她的小辈,有血缘亲情,她护短也是难免的,宋嬷嬷的父亲是功臣,原本这些功臣之后,也多有嚣张跋扈之辈,只要不惹出大乱子,就连圣上也不好多做理会,宋二虽说恶名昭彰,那些御史言官并没有因此弹劾,说明他尚还知道些分寸,打架斗殴也好,苛待奴婢也罢,还算不得大罪,只要家里长辈知道厉害,压制着他就好。”
大隆朝建国才三十七年,又有二十余年都在与北原开战,对勋贵世家必须倚重,因此造成这些豪门望族子弟多有嚣张跋扈之徒,因着父祖功劳,恃强凌弱的事时有发生,在锦阳也不鲜见,更别说远在南边儿的宁海,一般只要不惹出人命,官衙也就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别说大长公主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无可奈何,就连当今圣上也颇有为难之处。
很多事情都要循序渐进,国泰民安并非一朝一夕创就,朗朗乾坤的清明之治更是需要多代君主的不断奋斗。
好比宋嬷嬷侄孙这样的纨绔,当然不堪良配,可离罪该万死、人人称诛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大长公主已经警告了宋嬷嬷不可姑息,表示自己绝不纵容恶势欺民的立场,已经算是大义公正了。
毕竟是宋百户家的事儿,当地官府都不过问,大长公主也不能越俎代庖。
这些道理,讲起来很复杂,大长公主也没打算与旖景细细道来,可旖景经这几句地提醒,也明白了祖母的为难。
前世时,并未听闻宋二闯出什么大祸,而宋嬷嬷的一系列恶行,与远在宁海的那个纨绔也没有半分关系,只要春暮能摆脱恶狼的毒爪,旖景就算达到了根本目的。
宋嬷嬷既是祖母的贴身侍女,又曾是飞凤部的一员悍将,她自己就对大隆朝的建立有杀敌之功,一个不成器的侄孙子骄纵好斗些自然算不得什么,苛待奴婢甚至不算触犯律法,那些侍女报的都是“病死”,就算有证据说明宋二杀奴,顶多就是处以鞭刑,还可用赎金免罪,至于拈花惹草、长宿勾栏、包养伶人小厮儿,不过是让他损些名声在娶媳妇上艰难些,就更算不上什么罪行了。
仅凭着这些,祖母自然是不会对宋嬷嬷当真处罚的。
再加上宋嬷嬷应对得宜,祖母甚至不会对她心生防备,不过多少警告着她收敛一些罢了。
虽说小胜一场,可收获却实在有限,这多少让旖景心里暗暗沉重,宋嬷嬷不过是个得脸些的下人,都这么不好对付,更何况那些比宋嬷嬷身份要贵重上百倍的人。
等回到绿卿苑,不待旖景交待,秋月已经将宋嬷嬷所言所语一股脑地告诉了春暮,把那可怜的丫鬟听得胆颤心惊,捂着胸口呆坐了半日,才痛哭流涕地感谢起旖景的救命之恩,心里不是不怨宋嬷嬷的心狠手辣——什么叫做太喜欢自己的性情模样,什么叫做被拒绝后心怀不愤,仅仅因为她的太过喜欢,还有心怀不愤,自己就险些断送了终身幸福!
枉自己一直对宋嬷嬷尊重有加,从不敢半分轻怠得罪,到头来险些就这么被她算计了去。
昨晚还对宋嬷嬷多少心怀歉意的春暮,这时心里只有对她的恨意与惧意了。
又怎么不庆幸多亏小主子一番打听与谋划,才将她从悬崖边上救了回来,并且看清了宋嬷嬷的丑恶嘴脸,春暮暗下决心,今后只死心踏地对旖景尽忠,除了她,再不能轻信任何人。
就连知情者如秋月与秋霜,也对小主子有了崭新的认识,一致认为跟着五娘必有光辉前程,比往常更添了十倍殷勤仔细。
比如秋月,非常尽职尽责地紧密监视着受罚中的莺声,无奈有的时候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积极转动脑筋,发展了一个小小的细作——那位挨了莺声几巴掌,脸上红肿还没有消尽的小丫鬟铃铛。
“铃铛对莺声心里怀恨,这任务交给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