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渡腰上悬着长剑,却抱臂斜倚着隔墙,想到罗纹义正言辞的脸,眼角往下一搭,黝黑的脸上就沮丧了下来。
两个随从的郁闷,虞沨并没有体会,他往常并不善饮,也就是与甄南顾一处,才有几分放纵,今日又是贺好友即将有情人成眷属,要让南顾这个“酒仙”尽兴,当然不能推托。
南顾婚期定在十二,虞沨自然获邀,可那一日,两人却没有机会畅饮,毕竟有别的宾客,再加上新郎若有个不支醉了酒,洞房花烛夜就得扫兴了。
虞沨先问:“想来甄夫人也不会替你张罗,喜事准备得可还妥当?”
南顾一笑:“她原本连婚宴都想取消了,说是不宜张扬……还不是因为灵山的事儿闹得,更兼着几日前四姐又在宫宴上吃了亏……祖母容不得她刁难,说若是怕张扬,干脆延后婚期……嫡母她生怕拖延下去,我又有了机会攀附名门,这才罢休。”
“说起你那四姐,当真能折腾。”虞沨摇了摇头。
“皆因不死心,到了这个地步,还期望着能嫁个官宦嫡子,原本她可是连官宦人家都不屑的。”南顾心情甚佳,尤其意气飞扬:“世子只怕不知,太子妃的盘算又打在了阳泉郡王身上。”
虞沨险些跌了酒盏:“不能吧,阳泉郡王可是太子妃叔辈。”难道太子妃今后甘心称妹妹一声婶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南顾大笑:“你误会了,她们还不至狗急跳墙如此,就说太子妃真有这般糊涂,圣上与太后也是断不会允的……是阳泉郡王母家的一个侄子辈。”
虞沨方才恍然大悟——阳泉郡王生母是个宫婢,其母家原本是操持匠作为业,甚是卑微,也就是得了当今圣上恩赦,阳泉郡王才有了能力照顾母舅,替他置下田宅,跻身良民。
“以你四姐的心性,想来必不接受。”虞沨轻笑。
“当然如此,狠狠哭闹了一场,才说服太子妃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也是为她打算,眼下她声名狼藉,莫说官宦之家,就连商贾之家也是避之不及,太子妃就琢磨着曲家虽说是普通平民,那个小郎君却也忠厚老实,起了招婿的打算,再说有阳泉郡王的身份,总归比普通人要好些,不想四姐全不领情,非要去宫宴上丢人现眼才死心。”甄南顾冷笑:“白受了一场折辱之后,太子妃又想着撮合这事,只待劝服了嫡母,就与郡王商量。”
虞沨便想,若果真如是,甄茉必不会妥协,只怕更恨太子妃。
“我有一疑,不知太子妃姐妹可有什么怨仇?”虞沨直问。
“两人性情都甚是要强,早些年也小有争执。”南顾微一蹙眉:“世子是否疑心四姐早存了害人之心?”
“看来,南顾与我倒是想到了一处。”
“的确如此,尤其是得知四姐和太子的私情后,我就琢磨着太子妃不孕之事是四姐的手笔。”南顾冷笑:“她们窝里争斗,原与我无干,就是出于好奇,倒是暗下留意了一阵,须知那个水莲庵的贼尼可是深谙此道,四姐与她如此亲近,想必早得了真传。”
“可有什么发现?”虞沨又问。
“若有发现,一早就告知了世子。”南顾摇了摇头:“四姐喜欢摆香囊,太子妃所佩的香包都是她配制,我起初怀疑着她在这上头动了手脚……可四姐甚是谨慎,这些东西都上了锁,连身边得用的丫鬟都摸不着。”
既然这般谨慎,说明必有蹊跷,虞沨暗忖。
于是又问:“听说太子妃身边有个得用的嬷嬷,是甄府的旧奴,最得信重。”
“世子说的是白嬷嬷,她原本是四姐的乳母,又是嫡母的陪房,十分精明,当年嫡母做下的那些阴私事,可少不得她从旁协助,最是个得用的。”
虞沨心中一动:“既然是你四姐的乳母,怎么又跟了太子妃入宫?”
“当年嫡母不放心太子妃,怕她斗不过东宫里花花草草,中了算计,一时只有白嬷嬷最合适,才成了太子妃的陪嫁。”
“那这个白嬷嬷与你四姐感情如何?”
“四姐与她十分亲近,早年我甚至有那样一种错觉,她们两个才是亲生母女。”甄南顾说完,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虞沨:“世子是怀疑,四姐通过白嬷嬷……”
“即使以前没有,眼下却也未必,你四姐本就要强,这次栽了这么大个跟头,难道不会怀恨?”
甄南顾默了一默,十分赞成地颔首,却突然意味到了什么,惊讶地直盯世子。